人有自己的活法

◎ 雪漠

人有自己的活法

◎ 雪漠

我雖然不在乎世俗生活，但我還是想認真辦陳亦新的婚事。因為除了尊重兒子之外，我還得尊重人家的女兒和親戚。

陳亦新說：“我們得請個‘大東’。”

在涼州，人的一生有三件大事：出生、結婚、死亡。自己能決定的只有結婚了。

既然結婚是件大事，便需要一個能統籌全局的人，這個人必須心思縝密，能策劃，能統籌，還能把握全局。

不出幾日，“大東”自個兒找上門來，那便是張萬雄，他請來了古浪法院的常發院長。多年前我見常發院長時，似乎說過他能當法院院長之類的吉言，后來他果真當了。

同張萬雄一起來的還有進山、悟祖等人。在一家茶屋里，他們請我品嘗涼州的茶。涼州茶屋極多，隨處可見，打麻將和喝酒的地方也多，可見涼州人樂于享受生活。

以前，老有人說涼州人安分守己。這話不無道理，但細想來，人一生還有比珍惜當下的幸福更重要的事嗎？雖然我不習慣涼州人對時間的奢侈消費，但也能理解他們。像我這樣整天將時間當成寶的人，在涼州并不多。關于這一點，陳亦新說：“活著便是目的。”

是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軌跡，誰也不要去干涉誰，相互尊重才是最好的。

這次來涼州，我發現好多人都老了。從別人臉上的皺紋里，我也發現了自己的老。很久以來，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老，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然間，看到鏡中白發，才發覺時間又過去了幾年。很快，我當了公公，隨后我又當了爺爺，這些跟我似乎毫不相干的稱謂居然漸漸地走向了我。只覺得自己稍微打一個盹，世事便滄桑如斯了。

在廣東，很多學生說我越活越年輕，越活越像老頑童了。不知此話是貶是褒。眼前的世界時時在變，人在變，物在變，一切都在飛快地變化著，自己倒愈加沉靜如水，內心難以激起波瀾。我覺得自己只走了幾步，而后面的路還沒有完全鋪開，需要更長的生命去投入。

我現在仍然在體驗著生命的變化，仍然在讀書、寫作，仍然激情澎湃地發出聲音。與此同時，我也會閑下心來，慢慢品味著生命中的每一個變化，并享受著變化中的一切。

（摘自《一個人的西部》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