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沒有不可碰觸的官員

■ 肖 劍

俄羅斯：沒有不可碰觸的官員

■ 肖 劍

俄羅斯當地時間2016年12月1日中午，總統普京發表2016年度國情咨文，表示反腐敗不是作秀，國家近年來一直在加強反腐力度，并稱“沒有不可碰觸的官員”，一旦涉腐，任何過往的功績和強硬的關系都不能成為逃避懲罰的借口。

普京的強硬表態，確非空穴來風。2016年11月15日、16日，兩只“老虎”接連被打掉，分別是經濟發展部長烏柳卡耶夫、圣彼得堡前副市長奧加涅相，這被視為俄羅斯近期反腐行動的又一重大突破。

坦率地說，俄羅斯的腐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目前，反腐形勢依然嚴峻。俄國家反腐委員會主席卡巴諾夫表示，各級政府機構近30%的官員存在腐敗問題。

不過，政府也接連出招，一面“打虎拍蠅”，一面出臺反腐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腐敗蔓延的勢頭。

兩只“老虎”接連落網

11月份兩只“老虎”的落網，頗具“戲劇效應”。

烏柳卡耶夫的被捕可謂“甕中捉鱉”，他在14日晚的一次“釣魚行動”中被抓。時年60歲的烏柳卡耶夫不是等閑之輩，2000年即出任俄羅斯財政部副部長，2013年又被任命為俄羅斯經濟發展部長，可謂權傾一時，然而，他卻大肆權力尋租。俄聯邦偵查委員會透露，他涉嫌向俄羅斯石油公司敲詐200萬美元，威脅要利用職權阻礙該公司一樁以50億美元價格收購巴什石油公司股份的交易。俄石油公司遂向聯邦安全局舉報此事。執法人員布設了一個“釣魚行動”，監聽了烏柳卡耶夫的手機、固定電話，并監控了他的其他電子通訊設備，最終成功地在俄石油公司的莫斯科辦公室內，在其收受賄金的那一刻將其抓了現行，并對其實施了逮捕。

速戰速決。就在俄聯邦偵查委員會15日凌晨宣布這樁涉腐案數小時后，普京宣布解除烏柳卡耶夫的部長職務，理由是對他“失去信任”。同日，烏柳卡耶夫被警方問訊數小時，隨后出庭。法院當天裁定，烏柳卡耶夫在家軟禁兩個月，持續至2017年1月15日。烏柳卡耶夫由此成為自1991年蘇聯解體以來被警方逮捕的最高級別政府官員。

反腐機構乘勝追擊。11月16日，俄聯邦偵查委員會宣布逮捕圣彼得堡前副市長奧加涅相，理由是他涉嫌貪污超過5000萬盧布的世界杯場館建設款項。奧加涅相也不是等閑之輩，于2013年至2015年間擔任這個俄第二大城市的副市長。調查人員懷疑，奧加涅相2014年主管建設澤尼特競技場期間，安排“走關系”“通路子”的承包商贏得球場電子顯示屏合同競標，然后把5000萬盧布合同款轉移到承包公司名下，再通過一家空殼公司把款項偷偷轉到自己賬戶。目前，執法機關已著手搜查奧加涅相位于首都莫斯科和莫斯科州的房產，并向圣彼得堡地方法院提出監禁他的請求。

同時，由此案牽出的圣彼得堡市政廳另一名官員揚奇克和3名承包商，他們也因涉嫌貪污受到聯邦偵查委員會調查。揚奇克是前任市政府建設委員會第一副主席，他簽署了提前向承包商支付款項的合同。

澤尼特競技場2007年開建，設6.8萬個座位，預期2016年底竣工。這座足球場將在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期間承辦半決賽。按照最初預算和匯率，球場建設費用高達10億美元（幸虧2014年開始盧布急劇貶值，建設費降至大約6億美元），被稱為是史上“最燒錢”的足球場之一。2016年7月，圣彼得堡市政廳以多次延誤工期、費用超支為由解雇了球場總承包商。還有怪事，市政府向承包商支付的3900萬美元建設費用竟然不知去向，市政府不得不向警方報案。

對反腐機構的這兩次“亮劍”，輿論普遍“點贊”。“俄羅斯24”新聞頻道以“一場對腐敗的戰斗”為題在頭條大篇幅報道了此案。多名議員在電視上發表評論，稱破獲此案是打擊官員受賄等腐敗問題的一個重大突破。

知情人士透露，隨著此案調查的深入，更多涉腐高官正在浮出水面，可能還有多達8名官員難逃干系。

匿藏現金成為“同好”

肯定還有高官“在劫難逃”。事實上，近年來俄羅斯已有不少官員“浮出水面”，被反腐利劍擊中。

在烏柳卡耶夫之前，最著名的“老虎”是俄羅斯前國防部長謝爾久科夫，2013年底，他被普京解職，并被控瀆職。之后是俄羅斯武裝力量總參謀長馬卡羅夫和俄羅斯軍事航空運輸司令部副總司令舍米亞金，兩人均因財產申報不實被免職。到了2015年，反腐掀起了一個小高潮，一年里有300多名相當層級的官員落馬。這年3月，薩哈林州州長霍羅沙文被控在簽訂建設當地中央熱電廠合同時收受560萬美元賄賂，在辦公室被捕；6月，俄國防部原財務部部長、女強人瓦西里耶夫娜落馬；9月，因涉嫌組織犯罪集團并竊取大量共和國財產，聯邦科米共和國前總統蓋澤爾被捕。

令人瞠目結舌的又一腐案在2016年9月揭開蓋子。俄內務部經濟安全和反貪局某分局的代理局長扎哈爾琴科被捕，偵查人員在其家中和辦公室共起獲多達90億盧布的現金，且至今還不清楚他到底擁有多少其他資產。照片顯示，約50個裝滿現鈔的編織袋和紙箱，占據了一半房間。偵查人員光是清點這批現金，就花了一整晚。

家藏贓款贓物似乎是這些貪官的“同好”。聯邦海關署前署長別利亞尼諾夫的郊區別墅里被搜出11幅18世紀的名畫，還有1000萬盧布、40萬美元和30萬歐元的現金，這些現鈔居然被藏在了鞋盒里。霍羅沙文除了總額約10億盧布的現金和大量珠寶，偵查人員在突擊搜查中還發現了一支鑲鉆的鋼筆，價值3600萬盧布。瓦西里耶夫娜貪污金額高達30億盧布，名下有13處豪宅，在她莫斯科市中心的幾處豪宅里，除了大量珠寶，偵查人員還查獲了19公斤黃金和鉑金，估值約1.3億盧布。蓋澤爾也是如此，專門購置房產用于藏匿現金，此外還在他的辦公室里搜到多塊價值不菲的瑞士豪華手表。

如此觸目驚心的貪污受賄，顯然在讓不少官員“賺”得“盆滿缽滿”的同時使國家蒙受巨大損失。專家統計，俄每年因腐敗蒙受幾十億美元損失。俄總檢察院估計，約80%以上的官員有腐敗行為。調查也顯示，超過一半的民眾有過向政府官員行賄的經歷。最近，俄內務部經濟安全與反腐敗總局局長爾格洛波夫甚至說：“俄羅斯官員的平均受賄金額每年都在增長，但在過去的一年中增速尤其快。最容易受賄的官員就是負責國家和政府采購的人員。”俄反腐官員還透露，與家藏現金相比，更多的贓款被轉移到了國外。

民眾對此自然十分氣憤。俄社會輿論研究中心曾進行過一次民調，結果顯示，30%的人認為“社會腐敗現象很嚴重”，44%的人認為“腐敗現象嚴重”，19%的人認為“腐敗情況一般”，只有1%的人認為“腐敗不嚴重”。

因此，對2016年11月俄反腐機構的兩次“亮劍”，俄政壇高層紛紛表態。國家杜馬（議會下院）金融市場委員會主席阿克薩科夫表示，這是為根除權力機構腐敗而進行的系統性工作。梅德韋杰夫總理得知此案后，在大感驚訝的同時，強調“沒有任何政府高官可以凌駕于法律之上”。

反腐“小步快跑”

梅德韋杰夫強調“沒有任何政府高官可以凌駕于法律之上”，與普京表態“沒有不可碰觸的官員”，表達的均是政府反腐敗的堅定決心。

事實上，這些年來，俄羅斯政府一直努力反腐，可謂是“小步快跑”，查處貪官和制度建設“兩手抓”，并以官員財產申報與核查為突破口，不斷加大反腐力度。

2008年，俄羅斯通過了《反腐敗法》，并于當年成立了國家反腐敗委員會。2009年開始實行高官財產申報制度，同年4月，時任總統梅德韋杰夫和時任總理普京帶頭對外公布家庭財產狀況。自此，總統、總理和高級官員申報財產成為慣例。

2013年，普京再次入主克里姆林宮。這一年，反腐步伐明顯加快。此年開始，首次規定公職人員及其家庭成員在進行大額支出即超過家庭最近3年收入總和的開支時，需申報并說明資金來源。7月開始，禁止官員在海外擁有銀行賬戶、持有外國發行的股票以及其他金融票據。這年底，普京簽署命令成立了總統反腐敗事務局，這是在反腐委員會之外成立的又一重要機構，旨在提高反腐效率，改變各相關機構間反腐職責劃分不清的問題。2014年2月，規定政府官員和國企領導要申報海外房地產并解釋買房資金來源，違背這項規定的官員將被解職。同年11月，議會下院通過法案，為官員公務用車設限。2015年1月起，禁止在國家安全領域工作的官員在國外銀行開設賬戶，禁止政黨接受有外國代理人嫌疑的俄非政府組織的捐贈。

“十年磨一劍”，反腐之劍鋒芒初現。

僅2013年上半年，俄國家反腐委員會便對13萬份收入申報材料進行了審核，結果200多名各級公職人員因瞞報收入被免職。而在2012年，有131.5萬名國家和地方公職人員申報收入，抽查中共發現1.6萬起違法現象，322名公職人員因此被免職。

俄羅斯的一份統計顯示，2008年至2013年，全國共查出超過24萬起關聯腐敗的犯罪，大約3500人因腐敗犯罪被追究法律責任。另一資料顯示，2014年前9個月， 2.6萬余人因腐敗被立案調查。

反腐正未有窮期。2016年4月1日俄羅斯普京總統批準了至2017年的國家反腐敗計劃。根據這一計劃，2016年5月15日前，俄各政府機關領導人已提交了本部門的整改計劃，并展開有效的監督。6月10日前，俄政府已匯總各部門的整改計劃并向國家反腐委員會主席團提交了反腐敗工作開展情況的綜合報告。

此外，俄羅斯最高法院將起草針對腐敗案件的司法處理原則，法官理事會還要在2017年2月1日前起草針對法官執行反腐敗立法情況進行檢查的建議。同時，議會將對國家采購立法。

顯然，對腐敗，俄羅斯正在打的是“持久戰”。作為長期困擾國家并給經濟造成巨大損失的嚴重腐敗，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逮捕一兩個烏柳卡耶夫、奧加涅相之流的高官就能“高枕無憂”，政府清楚，必須加強反腐敗的制度建設，通過嚴格的制度規范，才能防止腐敗的發生。

俄羅斯反腐敗，任重道遠。

（責編：許樹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