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嬌，顧君憐

文/天心月圓

圖/瑾 雩

美人嬌，顧君憐

文/天心月圓

圖/瑾 雩

擺在她面前的是支火珠龍鳳釵，看上去與其他珍寶并無不同，只是隨著夜色蔓延，沉寂的珠釵緩緩亮起微光，直至光華萬丈。宮人見了驚嘆不已。半月前，誰也不知這新進宮的薛美人會得如此盛寵。

有宮人說，薛美人偶獲圣寵，不正是在她面上多了一道若曉霞將散未散的斜紅之后？于是后宮眾人紛紛效仿，用胭脂于眉梢鬢角涂畫一道飛紅，并稱之為“曉霞妝”，以添嫵媚風情。如此盛舉成為魏宮中的靚麗風景。

消息傳到薛夜來這里時，她正倚欄賞荷，聽完宮女敘述不發一言，只睇著一朵半開的荷花神飛天外。

她本是江南民間女子，初入宮時哪里懂得宮中規矩，亦何曾見過稀世珍寶？初承寵的那夜，她低眉斂目跟著引路宮人，不知轉過幾個彎才停在一處宮殿前。宮人躬身退下，她卻忽然心跳如鼓。等了好久不見有人來，她按捺不住好奇步入殿內。穿過重重帷幔，內室燭火幽幽，勾勒出一個偉岸的身影，一位青年男子正側身而立，把卷誦讀。幽暗的燭火照亮他眉宇，卸去了帝王鋒芒，他一身清朗，仿若翩翩公子。

她不禁癡癡然緩步靠近，卻不意撞上了什么東西，刺痛感從鬢邊傳來。原來此處竟放了一座幾近透明的水晶屏風，她一時不覺，撞到了屏風邊沿，面上立即多了一道紫紅色的印跡。那男子聽到聲響，急忙走了過來……

幾日后，傷處顏色漸淡，若將散未散的曉霞，凝于她瓷白的臉上，平添三分嬌媚。人們都道這“曉霞妝”是令文帝頻頻眷顧的原因，因此紛紛模仿。她哭笑不得，獲寵的緣由果真如此？

后宮姹紫嫣紅，自夜來因曉霞妝受寵后，為獻媚邀寵，亦有佼佼者敢開辟新風。莫瓊樹擅梳蟬鬢，縹緲若云；段巧笑以紫胭敷面，明麗動人，但都未如夜來般得獲盛寵。

夜來本擅針黹，自入宮來，文帝所著服飾皆由她縫制。她在家鄉時為節約燈火，習慣在一盞燭火旁縫衣刺繡，文帝便滅盡一殿燈火，伴坐在側。美人側臉如玉，縱使面有輕傷，嬌紅處亦別有風情。外人看不透，只道她因“曉霞妝”受寵，可他憐她惜她，只為了那份幽幽深宮難得的如尋常夫妻般的陪伴，以及夜來美而不自知的秉性。

天長地久有時盡，美夢時分終須醒。黃初七年，魏文帝一病不起，駕崩于嘉福殿。

帝王一死，滿宮皆哀，似夜來這種無子嗣的妃子，下場不過殉葬而已。正當滿殿美人哀戚垂淚時，一道遺詔從天而降，文帝遺命盡遣后宮淑媛返家。她怔怔然立于一眾美人中，眼看周遭人化悲為喜，卻倏忽間淚如珠雨。直到此時，她方知帝王情重。

夕陽西下，暮色中車馬漸行漸遠，她的背影化作一縷輕煙飛入故城山水，自此無跡可循。唯有那曉霞妝，歷經幾世而不衰，化為女子面上一道溫婉別致的斜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