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紹義
殺豬過年
劉紹義
小時候,我家里雖不能天天吃豬肉,但過年時殺頭豬還是常有的事。當然,我家殺豬不代表我家富有,相反,那些年我家的日子過得相當拮據。殺豬不過是心疼我們愛我們的爹娘,想讓我們在過年時能過一下癮。
除了讓我們吃上肉,我家過年殺豬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平常我家有難處,或者是我們兄弟姐妹頭疼腦熱時,母親就向老天許愿:“老天爺要是保我家人人平安,過年時給您殺豬宰羊。”在母親的心目中,天是哄不得的,說過的事一定照辦。于是從那以后,她天天看豬圈里的豬長大沒有,如果到年底還不夠重量,即使是買豬也要給老天爺兌現承諾。
我原以為,這殺豬許愿的事,只是我們這一帶的風俗,讀了陸游的詩才知道,四川的風俗也是如此。“釜粥芬香餉鄰父,欄豬豐腯祭家神”,說明四川地區也有殺豬祭神的習俗。陸游在詩中的自注里這樣寫道:“蜀人豢豬于欄,臘中供祭,謂之‘歲豬’。”
近讀《清嘉錄》我才知道,全國各地都有殺豬祭神這種風俗。作者顧祿在描寫蘇州風土民情時,也寫過類似的話:“鄉人豢豬于欄,臘月宰之,賣于居人,充年饌之需,謂之‘冷肉’。或鄉人自備以祭山神者,祭畢,復賣于人,俗名‘祭山豬’。”
不管怎樣,那時候農家殺頭豬,在村里也算是一件大事了。我記得我家過年殺豬時,左鄰右舍都來幫忙,年輕人先上去把豬按倒,幾個人上前把豬腿捆住,放到一張大案子上。這時候,請來的屠夫一刀下去,豬立即停止了呼喊。屠夫把豬血放到早已準備好的紫色帶釉瓦盆里后,就把豬放入一大鍋熱水里燙過,褪毛的活就開始了。大家七手八腳用卷刀刮毛,用瓦片糙毛,不一會兒工夫就把豬皮刮得干干凈凈。我們一群孩子像跟屁蟲似地不離左右,除了想看熱鬧外,就是想得到一個“豬尿泡”,將它吹鼓后在里面放幾粒黃豆,搖起來“咣當咣當”地響,很好玩。
殺豬了,我們的年就過得肥了。父親找人幫忙把好肉賣給左鄰右舍,剩下的豬頭、豬蹄、豬下水都留著自己吃,當然也留幾塊好的精肉,用于包餃子和招待客人用。那幾天,可把母親忙壞了,要用堿、用鹽洗豬肚翻豬腸,還要用鑷子一根一根拔豬腿、豬頭上的毛。那時候的豬是自家養的,還沒有喂飼料添加劑,所以豬肉特別香、特別好吃。現在想想,有時真懷念那雖不太富裕,但卻有滋有味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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