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上的白銀問題”國際學術研討會總結

萬 明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社）

“中國歷史上的白銀問題”國際學術研討會總結

萬 明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社）

2017年4月27-28日，由澳門基金會及中國中外關系史學會合辦的“中國歷史上的白銀問題”國際學術研討會在澳門召開。澳門基金會行政委員會主席吳志良、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耿分別致辭。吳志良表示，澳門早期作為白銀的最大集散地，對中國近代化進程有直接影響，白銀問題的深入探討，可以為處于十字路口的全球經濟和正在推行的“一帶一路”戰略提供學術支持。耿在歡迎辭中指出，廣州和澳門是近代中西關系和中西貿易的前哨港，其編織出的國際貿易網，既促進白銀貨幣國際化，又締造出中國的社會轉型與國際關系的新格局。掌握中國歷史上的白銀問題，能解決中西關系史中的諸多疑難問題。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萬明作了總結發言。我們在此刊發萬明先生的總結發言，以饗讀者。

感謝澳門基金會吳志良主席、中國錢幣博物館周衛榮館長、高聰明副館長的大力支持，感謝從事白銀研究各位專家學者的出席。本次“中國歷史上的白銀問題”國際學術研討會成功召開，還要感謝澳門基金會各位的大力協助，在此我謹代表中國中外關系史學會致以誠摯的謝忱。

近一二十年以來，國際史學界全球史熱潮興起，全球史得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視，白銀問題是全球化開端時期的重大課題，是全球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個跨學科的國際性研究課題，要實現整合性研究，必須集合各學科的研究專家，才能尋求突破和創新發展，本次會議是中國舉辦的第一次歷史上白銀問題的工作坊會議，彰顯了白銀問題本身具有的重要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

這次會議在澳門召開，澳門是16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擴展至全球的一個重要節點，曾經為經濟全球化開端做出過特殊貢獻，因此會議在此召開具有重要意義。此次會議不僅推進了中國歷史上白銀問題的研究，而且為國際學者的學術交流，搭建了一個良好平臺，是開展全球白銀研究的一個極好的起點。會議經過一天半時間、六場會議、發表了15篇論文，中外與會學者緊緊圍繞中國歷史上的白銀問題主題，進行了廣泛的學術探討與交流，為今后研究發展提出了廣闊的思路，取得了豐厚的成果。藉此，我本人學習到了很多，下面僅就心得所至簡略歸納如下，不免掛一漏萬，還祈各位鑒諒。

一、20世紀30年代，中外學界的白銀研究是從國際貿易開始的，中國方面梁方仲先生的論文是代表作。自60年代開端，全漢昇先生發表關于美洲白銀—海上絲綢之路擴展的系列論文，成為這一研究領域的經典之作。這次會議關于海上貿易白銀研究，有盧西奧、李毓中、耿昇、湯開建和林發欽4篇論文。盧西奧發表的論文《澳門的貿易體系與日本及西班牙白銀—猶太人社群的社會寫照》，從澳門貿易體系談起，別開生面地介紹了他關于猶太社群與日本、美洲白銀密切關系的研究，展示了猶太社群在全球白銀貿易中的關鍵作用，為白銀研究提供了人類學的新面相，打開了開拓研究新領域的一扇門；李毓中以《西班牙美洲白銀跨太平洋貿易與明清中國白銀問題的對話》為題，介紹了他與他的國際團隊近年開展的卓有成效的研究，揭示了前賢經典論著對于多文字第一手資料關注不夠充分的問題，提出開展第一手資料的大力發掘和利用，重新審視還原白銀在全球的歷史發展進程，并提出了建立一個共同研究中心或基地的倡議；耿昇發表《16-18世紀廣州對外貿易與國際白銀市場》，綜合利用英國第一手資料和法國學者堅實的研究成果中的數據資料，指出16-18世紀世界貿易圍繞廣州-澳門貿易為中心，白銀連接起了東亞（特別是中國）與歐美的遠程貿易，使三大洲命運榮枯共享，并提示我們充分吸收外國學者的大量研究成果，進一步推進研究；湯開建和林發欽的論文是《17到18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對華貿易中的白銀輸出》，分階段論述了17到18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輸入中國的白銀問題，分析了荷蘭對華貿易中的白銀輸出是來自于多條渠道，展現了荷蘭在整個白銀貿易中的作用，闡釋了荷蘭對華貿易在整個中歐貿易中的重要地位。

這4篇論文昭示我們，從葡萄牙文、西班牙文、英法文、荷蘭文關于白銀第一手資料的大力發掘與利用的重要性，在具有廣闊前景的基礎研究取向下，白銀輸入量的綜合研究仍是一個有待開展的重要課題，也說明我們的全球白銀研究有一個重新出發的問題。

二、此次會議一個突出的焦點，是關于白銀貨幣化的研究，主要有周衛榮、王文成、黑田明伸、劉光臨、劉志偉、何平、高聰明、萬明的8篇論文。周衛榮的《絲綢之路對中國白銀貨幣化的影響》一文，從中國古代白銀貨幣的起源談起，以實物考證說明中國白銀貨幣化起源于唐代絲路貿易；王文成《從銅“元寶”到銀“元寶”—讀〈博異志·岑文本〉、〈稼村類稿·金少翁〉札記》，以筆記小說中的新發現，論證了宋至元的白銀貨幣化過程，并重申了對白銀貨幣化和貨幣白銀化概念的認識；黑田明伸《歐亞白銀世紀重探：貨幣學上的新發現》，以在歐洲摩爾達維亞奧爾海伊新發現的中國式銀條實物的細致考察， 指出14世紀中期通過歐亞之間的傳輸系統，大量白銀的流動，印證了蒙元時期的歐亞白銀世紀，同時發生的是朝鮮半島到倫敦的經濟活動；劉光臨《明代貨幣經濟質疑—對明代貨幣存量的一個初步估計》，是以經濟學方法對于明代貨幣存量以銅錢為主進行的估算，通過與宋代的貨幣存量比較，針對明代白銀貨幣化-貨幣經濟化提出了質疑，指出是歐洲殖民主義挽救了明代市場經濟；劉志偉以《食貨體制下的白銀貨幣》為題，闡述了對于食貨的新思考：食非農業，貨非商業，食是貢賦體系，貨是市場體系，二者不可分開，是結合的；認為明初禁止金銀交易，建立嚴格的實物財政體系，實際為白銀進入財政體系打開了一個門；中華帝國是一個食貨財政體制—中國王朝貢賦體系，提出沒有貿易逆差，也沒有白銀外流；何平《從價值尺度與儲藏手段看明代白銀貨幣地位的確立》，對以往的明代白銀貨幣化研究進行了學術回顧，從貨幣職能上考察了明代白銀貨幣地位的確立過程，強調不是單純明代社會經濟發展，促使中國作為基準貨幣的主導貨幣向白銀貨幣轉化，而是明代私人海上貿易的活躍進而中西貿易的開啟，促成了具有國際貨幣性質的白銀貨幣內化為中國的基準價值尺度；高聰明《明代白銀貨幣化的再認識》，突出考察了明代白銀貨幣化的歷史背景，通過對于各代商品經濟發展的梳理，說明白銀貨幣化并非明代商品經濟超越前代的結果，提出明代中期的賦稅貨幣化，與此前各代賦稅貨幣化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萬明《明代白銀貨幣化的總體視野：一個研究論綱》是在第22屆歷史科學大會“全球視野下的中國”主題會議上英文發言的中文擴充稿，是對近二十年來從提出明代白銀貨幣化概念，到聯系明朝國計與民生、制度與社會變遷、賦役-財政改革，古代賦役國家向近代賦稅國家轉型、明朝中國與全球互動等重大歷史脈絡，對明代白銀貨幣化過程進行探討的一個簡要匯報。

這一組論文的發表，在學術觀點上，提出了唐代、宋代、蒙元、明代白銀貨幣化，主要集中在明代白銀貨幣化，但存在認識分歧；在學術概念上，提出了白銀貨幣化、貨幣白銀化、貨幣國際化的概念，也有待進一步討論；在研究方法上，劉光臨、劉志偉、萬明都采用了數據資料進行分析研究，在這里提出了今后應該進一步加強數據資料的整理與研究，以深入問題細部加以探討。

三、主要以實物為研究對象，從錢幣學方面探討的有金國平、戴建兵、楊君的論文3篇。金國平的論文《澳門與美洲白銀—流入中國之西班牙幣名論考》，對中國學者以往研究相當薄弱的美洲白銀貨幣鑄造問題，進行了分階段的詳細梳理，探討了外國銀幣傳入中國年代、價值，特別是名稱的演變過程，澄清了中國學界對于傳入外幣的一些模糊不清的認識；戴建兵發表《海上絲綢之路貿易中的爛板銀元及對中國貨幣金融的影響》，對于傳入中國外幣的所謂爛板銀元，其形成到變成純粹原料的過程進行了具體考論，指出政府與民間的競爭直至廢兩改元，并論述了20世紀白銀本位終結時，中國在國際上的被動地位；楊君《“張獻忠沉銀”銀錠初考》，對于近年考古發掘熱點張獻忠沉銀的銀錠，進行了比較詳細的分析論證，論文的亮點，是指出實物發現顛覆了以往大西軍沒有征收賦稅，即實行三年免征的傳統觀點，將考古文物研究與文獻研究相結合，推進了研究的發展。

最后，總結幾點認識：

1.此次會議是一次具有重要意義的國際專題研究會議，是有組織的白銀研究邁出的第一步，展現了研究的新資料、新視角、新觀點，可謂新意疊出，加深了對于中國歷史上白銀問題及其研究前景的認識，取得的成果為今后的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與會專家學者充分肯定了這次會議的召開，期待進一步的探討研究。

2.這次會議是澳門基金會與中國中外關系史學會組織的第一屆“中國歷史上的白銀問題”會議，為國際白銀研究領域的專家學者搭建了一個廣泛、深入交流的平臺，與會專家學者已取得共識，白銀問題研究有相當大的拓展空間，希望繼續得到澳門基金會支持，建議今后在澳門建立全球白銀研究基地，集合國際研究力量，共同開展科學研究，每年召開工作坊會議，不斷推進研究。

3.通過此次會議，強調了澳門在白銀問題上的重要歷史地位，并突出了澳門在海上絲綢之路擴展到全球進程中的歷史作用。我們認為，澳門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其歷史價值有進一步研究與闡發的意義。

4.這次會議在澳門基金會的支持下，是中國中外關系史學會與中國錢幣學會合作，即史學與錢幣學研究相結合的一個良好開端。展望未來，今后希望我們將在四個方面合作，致力于推進中國歷史上的白銀研究：

第一，多種文字第一手資料的發掘與利用；

第二，數據資料的開發與利用；

第三，大力開展文獻與錢幣實物相結合的科學研究；

第四，致力于中國本土經濟史理論的建構。

謝謝各位！

（責任編輯 于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