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瓜裂棗的逆襲

王安亦

人類從蔬菜和水果中獲取生存所必要的營養，完成自然界的物質能量雙循環。但僅僅因為賣相不夠好看，全世界每年要丟掉1/3的食物。這些食物足以喂飽十幾億人，全人類既要面對糧食危機，又對浪費食物現象無可奈何。

誰都不想買滿身瘀傷的香蕉，也沒有哪個人喜歡長得奇形怪狀的草莓。可丑陋的水果蔬菜正在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這股風潮逐漸從歐美向全世界蔓延。一些國家和地區專門成立了低價銷售丑陋水果的組織，解決了農民銷路的同時，也讓一些低收入家庭能夠買得起健康食品。最重要的是，寶貴的食物不至于被丟棄或浪費。

近幾年，一小波關心生態環境的消費者開始專門選購一些長得不是很好看的蔬菜和水果。除了能夠以低價購買到相同味道的蔬果外，更重要的是此舉大大緩解了長期存在的食物浪費現象。英美國家的一些超市逐漸開始銷售難看的土豆和蘋果等農產品。

美國一家名為“并不完美”的蔬菜配送公司專門從事丑蔬果的銷售配送業務

食物浪費現象屢見不鮮，全世界目前有近8億人忍受著饑餓。據聯合國糧農署統計，全世界每年要浪費超過13億噸的食物。這些食物加在一起，喂飽全球8億饑民綽綽有余，就是再喂飽同樣多的饑民也不是問題。丑陋的蔬果和漂亮的蔬果一樣富含營養，卻僅僅因為樣子的緣故被白白丟掉，不能不叫人心疼。

丑陋的蔬菜水果和漂亮的蔬菜水果相比，除了外觀不同，營養和口味誰更好？丑陋的蔬果能在今天的全球市場上逆襲成功么？

天生難看V.S.后天難看

蔬果天生丑指的是這種水果或蔬菜的丑屬于品種自身的特點，并且丑陋外觀能夠穩定遺傳，比如菜市里常見的一些扭曲的長條南瓜和顏色各異的燈籠辣椒。四川特產不知火丑柑雖然樣子很丑，屬于柑橘屬果實中的丑娃娃，但其果實碩大，果肉脆甜，一直是市場上的熱銷品種，甚至還出口日本和北美，廣受海外好評。

植物多倍體是自然界中的常見現象，圖為多倍體菠蘿

后天丑的原因多半是畸變，因為染色體復制和糾錯機制無法做到100%精確無誤。自然界中存在各種輻射或異常條件，這些都會引起作物基因突變，導致歪瓜裂棗。畸變也不都是壞事，因為正是有小概率畸變的機制，自然界才會誕生如此豐富的物種王國。

一般人挑選水果時，會嫌棄表面有坑洞的水果，這也是另一種丑水果。其實這些坑洞恰恰是水果和傷痕抗爭后獲得勝利的標志。現在我們能買到的水果，大多都在大棚中生長。某些果實成熟到一定程度后要套袋，這是為了提高水果著色水平，并且避免凍傷、曬傷、大風、昆蟲寄生和鳥類啄食，還能起到減少農藥使用量的作用。而一些在自然條件下生長的水果就沒那么幸運了，它們不但要面對惡劣的自然條件，還要和各種疾病斗爭。這樣成長起來的水果，外形自然就沒那么好看。但就像逆境出人杰，正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這些丑水果中富含的營養元素大大高于生在溫室中的同類。

2014年，馬金·巴倫斯基等研究人員將343份研究的結果進行比對和分析，總結出相比傳統種植方式產出的蔬果，樣子不那么好看的有機蔬果農藥殘留更低，而且抗氧化劑比前者高出20%～40%。這些抗氧化劑包括黃酮類化合物、酚酸、花青素和類胡蘿卜素。

被象鼻蟲叮咬產卵后的蘋果，昆蟲寄生是常見的致畸原因

發表在《自然》期刊的另一項研究對比了傳統種植蘋果和有機蘋果的區別，發現有機蘋果的抗氧化酚類和果酸高于傳統種植蘋果。研究人員特別提到，定期攝入果酸有助于預防疾病，常攝入果酸的人不太容易患上新陳代謝疾病。

丑的水果蔬菜味道是不是更好呢？一般來說，蔬果的口味絕大部分由品種決定。土壤或氣候等因素和種植技術充當了次要決定因素。市場上眾多的蔬果品種里，容易種植、產量高和口味好的品種都能夠經受住優勝劣汰繼續銷售，外觀好看與否并不直接影響蔬果的口味。當然，農村地區一般都保留有特有的蔬果品種口味更受當地人歡迎。這類蔬果的外觀就遠不如大規模種植的商業品種那么統一和好看。

番茄雖丑能傳家

平時大家在超市和菜市看到的番茄外觀渾圓、顏色紅艷，我們看一眼就覺得口中泛酸，情不自禁吞下一口口水。這是雜交番茄。育種專家們把各種番茄進行雜交，挑選出外形、顏色和口味良好的番茄，將這些優良后代再次進行雜交。最后得到的能夠穩定遺傳優秀品質的番茄就是我們現在吃到的雜交品種。雜交番茄不但好看好吃，還具有抗蟲害和產量高的特點。

除了常見的雜交番茄外，有一種名叫祖傳番茄的番茄品種，最近在高級餐館和白領們的餐桌上大熱。祖傳番茄的外表皮不是很平整，顏色千奇百怪，形狀五花八門，有些還有類似圓南瓜一樣突起的棱，甚至可以說長得有點丑。雖然長得丑，可祖傳番茄的血統和純種犬一樣，都是主人們驕傲的談資。

不是隨隨便便什么番茄都可以叫作祖傳番茄，祖傳番茄的“發燒友”認為至少要符合以下兩個條件：

第一，祖傳番茄必須是足夠老的番茄品種，至少在二戰之前就已經存在;第二，品種要嚴格控制授粉，必須是自花授粉。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存品種獨特的外形和風味。若是接受了別的品種的花粉，成了雜交品種，這樣的后代不能稱為祖傳品種。endprint

其實一個品種能否被稱為祖傳番茄，標準也沒有那么嚴格，一代代家族種植并繼承下來的番茄品種，只要不是大規模種植的品種，都可以稱之為祖傳番茄。所以，各家保留的祖傳番茄品種大同小異，顏色千奇百怪，大多數品種的抗病蟲能力都不佳，也不能適應長途運輸。盡管有方方面面的缺點，但這些老品種的味道和雜交番茄有著天壤之別，一些念舊的食客特別珍愛這古老質樸的味道。

各種長相的祖傳番茄

那么是不是改良品種就一定不如老品種呢？這倒不一定。要知道人類對蔬菜和水果的馴化早在采集狩獵時代向農牧業時代過渡時期就已經開始了。現在的大多數水果和蔬菜，它們老祖宗的長相和它們大多都很不一樣，并且口味都很不好。野生香蕉不但個體短小，而且果肉也不像現代香蕉，里面長滿了堅硬種子，根本無法食用。野生的蔬菜和水果在人類不斷的選種淘汰過程中，逐漸變得更甜、更大、產量更高。所以不必過分迷信老品種，最可靠的鑒別方法還是親自嘗一口。

丑陋蔬果的戰略意義

丑陋蔬果另一個存在的意義在于保留了基因的多樣性。任何單一品種大面積種植最怕遇到病蟲害。同屬一個品種的蔬菜水果，一旦遇到天敵或難以抵抗的細菌病毒，就會面臨大面積減產的嚴重損失。而個別可能保存有抗病蟲害基因的品種，如果僅僅因為長得磕磣而被遺棄就太可惜了。

位于印度西海岸的康坎平原現有5萬個稻米品種，但工業發展和來自各方的壓力，讓該地區僅僅保留了極少數的現代稻米品種。保留下來的品種無一例外都具有相當高的產量。未來15年，這些極為少數的品種將覆蓋該地區75%的稻米種植區。也就是說，康坎平原豐富的稻米基因多樣性正在遭到破壞。生物多樣性不但對生態圈具有重要意義，還關乎一個國家的糧食安全和百姓生計。所以，從糧食的戰略安全角度考量，也應該保留盡可能多樣的植物種子，鼓勵適當種植特有品種。

蔬菜水果經過人類千萬年的馴化，才有了現在的模樣和口味。現代大規模農業種植對品種的選擇更傾向于產量、抗病蟲害能力和耐存儲運輸能力。相比這些常見品種，一些當地特有的品種經過了一代代人的傳承，口味已經深深地和當地的飲食文化融為一體。這些品種相對于大規模種植的品種來說，口味更受當地人歡迎。至于那些戰勝了惡劣環境生存下來的丑蔬果，排開顏值不論，營養會更好一些。糧食蔬菜對于國家和人民都至關重要，僅僅因為外觀不好看造成巨大的浪費，這是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的。雖然丑，但味道一樣好。換成是你，你會丟掉手里那個難看的番茄嗎？

千姿百態的南瓜里面蘊藏的是豐富的基因庫

一些天生丑陋的水果

黑柿

黑柿原產于墨西哥，果肉呈深褐色，汁液較少，糖度最高可達24%，相當驚人。黑黑的外觀讓不少初到中美洲地區的人對這種當地水果望而卻步，不過只要咬過第一口，就會被它濃郁甜香的味道征服。黑柿含有豐富的維生素A、維生素C、各種礦物質和蛋白質，營養非常豐富。它最突出的優點是耐儲存，可以在冰箱里存放半年之久，要知道能夠長時間保存的水果少之又少。在歐洲，黑柿被廣泛用于各種甜點、蜜餞的制作，還被用作于一些酒類的風味添加物。

諾麗果

諾麗果又稱嘔吐果，沒錯，就是因為它的味道讓人聞了就想吐。這種被稱為全世界最難吃的水果生長于哥斯達黎加，它的生命力十分強大。無論是石頭地還是沙地，諾麗果都能生長，并且產量極高。這種果實帶臭味，還很苦，蟲子都不吃，所以農藥都不用打。東南亞和澳大利亞的人們常常把諾麗果蘸鹽吃，不過大多數人可能接受不了它的味道。

刺角瓜

刺角瓜又叫“非洲角瓜”，外皮堅硬多刺，果肉和黃瓜一樣有很多種子，呈凝膠狀。刺角瓜的拉丁文學名非常拗口，所以你可以學當地人叫它“奇瓦諾果”。刺角瓜吃起來就像黃瓜，同時又帶一些香蕉的酯香味和檸檬香味。這種奇怪的水果原產于南非沙漠，是當地人重要的水源和維生素來源。刺角瓜最方便的吃法是從中間切開，和吃西瓜一樣用小勺挖著吃。你要是覺得麻煩，也可以開個小口直接用吸管吸食汁液。

水果長得丑的原因：

特殊品種

多倍體

曬傷

基因突變

種植水分不足

溫度過低＼過高

植物病＼昆蟲寄生

雜草

缺乏某種礦物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