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母親

●劉萬軍

抱抱母親

●劉萬軍

母親病了，病得很嚴重。接到二哥的電話，我來不及請假，在網上訂好車票，心急如焚地趕回家。

一進家門，就見母親佝僂著身子坐在床上，頭枕在摞起的兩床被子上，花白的發梢上浸著汗水。看見我，母親竟連笑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心酸得差點流淚。我想，要在平時，母親見我回家，總是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跑進跑出地為我忙這忙那。可現在，正飽受病魔折磨的母親，竟連跟我打招呼都這么困難，可見母親正承受著多么巨大的痛苦。姐姐說，十幾天了，母親都是這么坐著的，嚴重的肺部感染使母親一躺下來就呼吸艱難，已經兩天滴水未進了。姐姐的話，讓我心如刀絞。就算是正常人，這樣坐一整天，都難以讓人想象，何況病弱不堪的母親？

我心疼地把母親抱在懷里。為了讓母親舒服一些，我想象著小時候母親抱我的樣子，輕輕地讓母親的頭靠在我懷里。看著母親蒼老憔悴的面容，腦海里浮現的，卻是母親從前的模樣。記憶里的母親，多么能干啊，能一口氣把100斤的面袋子，從幾公里外的面粉廠扛到家里。記憶里的母親，多么好強啊，就是再苦再累的日子，都從來沒有嘆息過，抱怨過。好像在她心里，從來就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可一眨眼，母親就老了，老得無力跟疾病對抗了，老得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地呵護她的孩子了。我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我想，就算此刻眼淚在心里流成河，我也要微笑著面對母親，就像母親一直以來微笑著面對生活一樣。

正當我的思緒在記憶里紛飛，姐姐輕輕地碰了碰我的胳膊，順著姐姐的眼神，我看到母親竟然睡著了。我一動不動地抱著母親，生怕有半點聲響驚動了母親。我用眼神示意屋子里的人都出去，并示意姐姐拔掉電話線。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母親了。我抱著母親，定定地端詳著母親。看著母親睡熟的樣子，聽著母親平靜的呼吸，不知為什么，一絲幸福感竟莫名地涌上心頭。我想，小時候我在母親懷里熟睡，母親一定也這樣看過我吧。那種感覺，一定也很幸福很甜蜜。

兩個多小時后，母親醒了。醒了的母親第一眼看見我，竟然笑了。我向屋外喊：母親醒了！姐姐和兩個哥哥，還有幾個親戚都進來了。姐姐見母親笑了，卻忍不住哭了，一屋子的人，都濕了眼睛。母親說渴了，喝了一杯水，不一會兒，又說餓了。這以后，我和哥哥姐姐們輪流抱著母親。有了睡眠和飲食的母親，看上去精神一些了。于是我跟哥哥姐姐商量，決定再送母親去住院治療。在我回來前，母親就是在醫院下過幾次病危通知后，才被接回家保守治療的。

我打電話給同學，同學聯系了一家醫院。在醫院里，我寸步不離地陪著母親。母親餓了，我給她喂飯；母親困了，我抱著母親，讓她靠在我懷里睡；母親醒了，我陪她說話，給她吹口琴。十幾年沒有給母親吹口琴了，吹了一曲，母親就連說好聽。也不知道是不是聽了口琴的緣故，困在病床上母親，顯得不再那么焦躁不安了。很快，一個星期過去了，母親的病情穩定了許多，我也該回單位上班了。臨走前，我詳細咨詢了母親的主治醫生。醫生說，你母親能恢復這么好，簡直是個奇跡。照這樣下去，康復是沒什么問題的。

我回單位上班沒幾天，母親就出院了。幾乎每天，我都打電話給母親。當聽到母親可以下床了，可以出門去曬太陽了，可以去鄰居家串門了，可以給二哥做飯了，我欣慰極了。我依然堅強的母親，又可以為她的孩子操操心，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了。我知道，這是母親最大的幸福。

那天，二哥在電話里說，多虧你抱著母親，可能是你的孝心和愛感動了上天，驅走了病魔，才使母親又平安地回到了我們身邊。我用沉默回答了二哥。是啊，有愛，就一定會有奇跡出現。母愛是偉大的，孩子的反哺之愛，也同樣會散發異彩。真愛從來不偏心，它總是在悄無聲息中，創造著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