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只是想你了

不知所蕓

我爸突然打電話給我，我愣了五秒鐘后才接通了電話，疑惑地問了句：“爸，有事嗎？”他只是低低地說了聲：“沒事，只是想打個電話給你。”

我也忘了大概從什么時候起，和我爸的聊天越來越少。而當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后，翻開了通話記錄，密密麻麻是我呼朋喚友約飯的電話，抑或是房東和人力資源的電話。等翻到和我爸的通話記錄時，時間顯示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

兩個月的時間里，我忙著找實習單位，忙著找合適的出租屋，忙著和一些朋友告別，忙著和朋友計劃畢業旅游……忙著忙著，我竟忘了和家里打個電話談談我的現狀。

回想兩個月前的那個電話里，我爸十分生氣我拒絕了他在家為我找好的工作，并惡狠狠地說我在廣州絕對呆不下去。

于是和他作對一般，我便要證明我能行，隨即掛斷電話。

所以他電話打來就說了那么一句話時，有那么一瞬間，我想把無休止的面試和挑剔的人力資源、不講理的房東全都拋之腦后，馬上回家。畢竟，前一天和你吵得天翻地覆，第二天還能柔聲細語地問你吃飯沒有的，只有可以無限包容你的父母。

但是我的理智很快占了上風，說：“哈哈，我這里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

我想我還是沒有控制住場面，因為我明顯感覺到最后幾個字帶著些許鼻音，這鼻音讓我產生了些奇怪的屈辱和挫敗感。

那頭略一沉吟，說：“錢不夠要和我說，要不你就回來，我和你媽還能讓你啃幾年。”

那一瞬間我差點兒就要哭了出來，但仍強笑著說：“錢夠！馬上就可以敲定實習單位了，房東人特別好，知道我是實習生，所以讓我只要交一個月房租就夠了，不用押三個月的房租錢。”

那頭像是斷了信號，若不是聽見沙沙的噪音聲，我甚至以為他掛斷了電話。

許久我爸才說了一句：“你好好照顧自己就行。”

再接下去便沒有了話題，我不得已，借有同學找為由掛斷了電話。五分鐘后，我的微信提示聲響起，我爸用微信轉來了一千，轉賬說明是“傻女兒，不用一個人硬扛”。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里，我的舍友們回憶起今天，都會用一種相當鄙夷的眼神看著我，說我哭得像狼嚎。

但那是有原因的呀，因為我在前兩天剛好受到人力資源的白眼與冷漠；因為我前兩天剛好被房東來了一句沒錢和我談那么久干什么，耽誤我做生意；因為我正好缺一份關心。

其實我小時候是很黏我爸的，黏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我爸送我上幼兒園的話，十有八九我又會被我爸帶回來。于是我媽便承擔了送我上學的重任，我爸只是負責悶頭大睡，而我始終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下課了他才會來接我，用他那輛稍顯破敗的摩托車載著我滿城逛，給我買泡泡糖，給我買少女心滿滿的貼紙。我會和他比賽誰吹的泡泡大而長時間不破，結果總是他贏。后來我總會找到一顆尖銳的小石子將我爸的氣球扎破，而我因得意忘形也吹破了氣球。于是，一大一小嘴邊黏著泡泡糖哈哈大笑的模樣，總是能夠引人注目。

路過賣糯米小團子的小販，我爸總會停下車子給我買一份解饞，再買一份帶回去給我媽。所以小販見到我們時總會顯得十分親熱，說：“這孩子長得那么水靈聰慧，長大和她爸一樣做個老師。”

我爸很愛聽這話，他就是希望我可以做個老師，一輩子也安安穩穩，只是我未遂他心愿。

上學之后，他對我學習的事情十分上心，小到每日作業的家長簽名，大到每次家長會，他都會參與。幸而我十分好學向上，所以他對我甚是滿意與疼愛。可他應該沒想到，他的女兒現在成了他最大的“敵人”。

至今我都記得我在志愿表上填下我那與師范專業毫無關聯的專業代碼時，我爸用冷暴力對我多久。我更硬氣地以絕食相抗，最終他拗不過我，終于投降，順從我的心愿。來廣州的火車上，我爸他給我一個厚度相當的紅包，囑咐了一句：“別虧待自己。”

只是我依然沒聽他的話，那個紅包存放在我行李箱的隔層里分文未動，即使在我窮得只敢在飯堂打一個素菜時，仍不想啟用。

那通電話之后沒幾天，我收到了一個順豐的快遞。里面有家里味道的糯米團子，媽媽煲的雞湯，還有許多我小時候喜歡吃的零食，還有一封信，信里面只有一句話：我和你媽永遠都支持你，隨時都可以回家。

我流著淚吃著家里味道的零食，淚眼蒙眬中我看到了那些年的景象。我和我爸比賽誰吹的泡泡比較大，但那次泡泡吹了很大很大也沒有破，時間也被吸引住了，沒有往前走，就停在那兒了。

編輯/圍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