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江南

浙江新昌中學/呂玟萱

夢里江南

浙江新昌中學/呂玟萱

楊柳堆煙，粉墻黛瓦，夢境總是那么美好。夢醒了，一切皆空，不過一場鏡花水月……

——題記

想象中的江南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寶地，河流穿城而過，河上有橋，橋畔是柳，柳下是被歲月涓涓洗過的青石板，石板上駐留著的是落拓清癯的行吟詩人，或者是目不識丁的漿衣老嫗。一切不急不徐，濃淡恰到好處，古色古香的江南就這樣滯留在時光里，擁著那一方遠離塵囂的寧靜。

輕扶被歲月斑駁的一堵堵古墻，猶如聆聽一段或傳奇或平凡的故事，那份心情還略帶溫熱，挽留住我的腳步。若正逢花期，墻頭悠然凝起的一抹鮮艷，仿佛是穿越千年紅塵而來，眼里涌動著看淡前塵舊事的愛憐，或恨意。

一堵古墻，一抹花信，卻是情意潺潺。

陽光，在這里褪盡剛烈，散發著一種母性的光輝。她輕輕拂開珠灰的云霧，用昏黃的色光裹住江南，給本就迷離的江南鍍上一層朦朧與倦怠。

安睡在這樣溫柔的日光里，時光也變得模糊而溫順，不知不覺，悄悄隨著流水而逝。

江南的河流是書法，河床是宣紙，船只是行草，河岸和小橋是裝裱。其實，江南整個兒就該是一幅印記未干的水粉，婉約清淺的河流，滿懷心事的雨霧，和著離岸楊柳的青煙，一切若即若離綽綽約約，妙不可言。那種如夢如幻的天堂之景只能停留在心中，一開口，便會飛走。

泛舟河上。撐船的少女眼眸一點如漆，張口便是吳儂軟語。蕩開的漣漪，就像小時候爸爸悠然吐出的煙圈，塵封多年的回憶與我不期而遇，原諒時光的笑容再次浮現在我的臉上。

我和回憶，怕是從來不曾這般默契。不用告訴少女撐船去哪里，就隨著這溫順的時光慢慢追憶，穿行在這臨時的天堂，有如穿行在我漸成沙漏的指縫。

江南的風應該是細密而惺忪的，似孩子半睜半合的睡眼。微微來回，楊柳是風，雨霧是風，路過的屋檐是風，偶遇的情懷是風。

風還是風。

它有時情緒飽滿，哀怨低訴，聽風的聲音，聽見回憶撲面而來。與那些過去一一擁抱，美好的，疼痛的，在此刻，在江南的風里，一切只是過往。可以輕輕想一下未來，十里花香，十里風長，唯有憧憬閃耀著白光。還可以是眼前，風輕輕地吹，云悄悄地移，日子淡淡地過去，像風一般無痕，像楊柳、雨霧、屋檐、情懷一般無痕。

隨便找一家旅店住下，但須得有窗。透過它可以看到有溫婉的女子，身著素布棉衫，飛針走線地將那些青春懵懂的情愫繡進平平仄仄的時光里，偶爾停歇，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有不勝涼風的嬌羞。可以看到沉默的少年手執似水年華臨摹著詩帖，眉目如畫，時有微笑漾在臉頰。輕輕撫過他們似錦的青春，字字針針如情人。透過它還可以看到河邊正在漿洗的老嫗，漸白的銀發和漸密的皺紋是她的智慧，抬手撫額的時候不見滄桑，只有溫婉的時光靜長。甚至，可以看到一些文人墨客的失意，在名優的溫柔鄉里醉生夢死。

看祠堂，看牌坊，看周莊，看水鄉，看生命回歸原始的寂靜。

熟透的半天黃昏，薄若蟬翼，濃若鐘響，等落日，等時光，等一些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被收藏，這是江南的黃昏——

懷抱一點落日和等待，一切朦朧而惆悵，若隨落日一起出行，或許，會逢著一個丁香般結著愁怨的姑娘。

夜在黃昏的等待中一寸一寸籠罩過來，至此景物已經隱約。微微燈火有著昭然若揭的溫暖，這時大概也會夢想有一個家，三口人，輕聲講話或爭吵。夜要微涼，要有月光，月光要如情人般柔美，要為進入夢鄉的江南守夜。薄薄的，淺淺的，銀輝一片，星光模糊，一切仍是綽綽約約，妙不可言。

那么，月光就是這樣徹夜不眠的吧，守住這江南，守住我夢中的故鄉。

隨夜睡去，這不過是一個夢中江南。

這是一個我夢過的故鄉，在想象中經過多次卻從未停留的故鄉，她守著我情感上的朦朧和倦怠，每次想寫寫她都有一種字字如情人的溫暖。

盡管，我不是歸人，只是個過客。

夢里江南，夢里花香落滿身。只怪文字不夠詳盡，但夢境足夠優美。若風徐徐，月悠悠，我常常細膩地懷想這個夢中的故鄉。

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江南，她是我們最初的情人、最后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