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好，歡迎回家

★文/張國立

老婆好，歡迎回家

★文/張國立

一

先說喝咖啡，放棄美式咖啡機，買了手磨的磨豆機，經過實驗，磨三次的粉最適合沖泡式，于是每天下午一邊燒水一邊磨豆，配上爵士樂最佳。接著溫杯，以長嘴壺慢慢倒進咖啡粉的濾紙。過程中聞到三種味道，一是咖啡豆略帶焦的香味，二是剛燒開的熱水的水汽味，三是沖進熱水時隨蒸汽上升的新鮮咖啡味。

捧著杯子往窗前一坐，不看書，不看電視，放空大腦，開始享受儀式的結果，這時……

“又發呆，我的呢？”

喔，老婆怎么剛好進門。我……算了，放下杯子再去儀式一番。

完成第二杯，老婆滿意：“你沖的咖啡有進步喔。”

嗯，謝謝她夸獎，不過我這杯已經涼了。

二

再說交通工具，從開車演變為能走路絕不騎車，能騎車絕不搭車，能搭巴士絕不自己開車，走路逐漸成為一種享受與運動，當然也有其儀式。戴好耳機，搖滾、雷鬼、RAP皆行。挑大路，走人行道慢慢增速，5分鐘后能走到感覺得出心跳，冬天也得30分鐘內冒汗，走到50分鐘，筋骨舒暢。然后放慢速度，準時抵達目的地。

因為有一小時走路的思考期，抵達后無論動腦開會或喝酒，都行云流水，大家開心。

有些時候例外，當我心曠神怡走到電影院前，坐巴士去的老婆手拿電影票繃著臉問：“你到底要看電影還是走路？”

明白，我晚到了5分鐘，她只好先買票。下回提早一點出門。凡是讓女人不得不先掏錢包的事，必然引發后續長串的修復工作。

三

每周至少做飯一次，去菜場買豆干、牛肉絲、青菜，和豆干西施談昨天看的電影，轉頭與牛肉攤的性感老板娘說說北海道的大雪。回到家，泡好青菜與豆干，給牛肉絲上點糖、鹽、酒、醬油。前半段儀式完成，該是喝咖啡的時間。

傍晚切豆干絲，得切得細，切得直，和牛肉絲、辣椒絲一炒，一分鐘起鍋，這時也得有音樂，最好交響樂，振奮士氣。

至于高麗菜，試過許多種炒法，用澎湖五味醬炒的滋味較豐富，五味醬是五種海產釀成的醬，帶著海味。用蝦米也不錯，單純。

最后蒸條魚，不能忘記蔥姜……既進廚房，工作當然絕不忘配杯酒，洋人的紅酒好，老中的白酒不差，大不了配做菜的料酒。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切妥當，不巧老婆進來，她說：“你蒸了魚對不對，好香。”

她說：“太棒了，有豆干肉絲。”

她環視廚房一圈，追加一句：“又喝酒！廚房被你搞得亂七八糟！”

對，得清廚臺、刷鍋、拖地，聽電飯鍋發出“我煮好啰”的呼喚。

四

再說到音樂，外甥送的藍牙喇叭箱、女兒下載的網絡音樂，選擇多又方便，但和我的儀式不符，你們說，爵士樂怎么能用數位音響聽？古典樂若不從兩只大喇叭放出來，像音樂嗎？

手機不如MP3，MP3不如CD，CD不如黑膠，黑膠不如現場演奏——咳咳，我老婆彈的鋼琴例外。

連續幾個月有空便跑二手店，勉強組裝有點符合儀式模樣的音響。黑膠太貴，CD能將就。

五

吃飯時不宜看電視，適合來點背景音樂，像老婆談她一天的心情，像女兒說她憤怒的辦公室文化，像我說——做男人還是少開口為妙。這又是另一種儀式，從把女朋友當戀人、把老婆當情人、把結婚很多年后的老婆當女兒、把結婚更多年的老婆當親人，這時男人徹底明白，女人不需要我們對她們買衣服買包的意見，不在意我們搞多少儀式，只要不該開口時好好當個聽眾，也就世界大同。

男人的簡單生活，除了養成的儀式，也養成生活的節奏，工作之外，該放慢速度享受細節，坐高鐵無法欣賞窗外風景，有誰搭飛機出國是為了看天空？

最近，簡單生活彌漫于四周，宏志燒的牛肉在臺北早是傳奇，偉忠老婆小慧的茄子最下飯，導演阿盛老說要請我吃他做的焢肉，朋友阿堅上山下海全在自行車坐墊上，金山兩名雕塑家下海捉魚以免晚飯沒菜，那就更不用說馬可養的雞和那群雞生的雙黃蛋了。

回到小乖的名言：“生活固然艱苦，生活質量絕不能降低。”

對不起，只能寫到這兒，老婆快進門了……千萬記得，簡單生活是享受，但不能以簡單心情對待老婆，你們都曉得，女人愛復雜——

老婆好，歡迎回家，我馬上拖地！

（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