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你（下）

文丨vicky圖丨妮驊

離開你（下）

文丨vicky圖丨妮驊

■好的文字如同恒星，穿越浩渺的空間與無垠的時間，仍能熠熠發光直至永恒。若你有足夠的感悟力、想象力與創造力，熱愛中長篇小說創作，這里將是你發光的舞臺——讓你的小說如銀河星系般鋪展，你會被證明是新生的未來之星。

沒過多久，安娜跟莉娜學習完后一起吃飯，安娜一邊刷朋友圈一邊吐槽：“現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談個戀愛恨不得一天秀80次，送鞋子送包包不要太奢侈。”

莉娜輕笑一聲，“現在談戀愛都是這樣了？那我是談了假戀愛嗎？”

話音未落，安娜猛地抬頭看向她，“你是在跟大叔談戀愛嗎？”

莉娜張張嘴想說點什么，又放棄了。最后，她撐著下巴說：“我也不知道。他說自己太忙，沒有時間和精力盡到男朋友的義務，但是他也說自己沒有約其他女生見面。”

安娜臉上寫滿了疑惑，但莉娜這次給不出答案。“我不太在意，反正沒多久我們就要畢業了，誰知道以后會怎樣呢。說不定都等不到畢業，我和他就分手了。”

安娜想了想，確實是這么回事。

到了三月，找工作和畢業考的壓力一起襲來，許多同學都直呼招架不住。莉娜她們學校有些特殊，每年都差不多有一半的人畢業考不合格，不合格就意味著拿不到畢業證書，相當于兩年苦讀打了水漂。

阿星想回去家鄉，于是都往那邊投簡歷，柯林有一份兼職工作，打算畢業后在那兒繼續干一段時間，安娜想做自由職業者，她倒是不著急。莉娜愛上了這個依山傍海的好地方，想留在這里，但事情哪有那么順利，她投的簡歷大都石沉大海，雖然有兩三家公司表示愿意錄用，但并不是全職或長期的工作。加上還要參加學校的活動，復習專業課，莉娜整個人都被繃得緊緊的。甚至有一天，她連著上了六小時課，參加了兩場學生活動，還接了兩個面試電話。其中有個職位既是全職，又是長期，可惜是在遙遠的另一座城市。莉娜已經進入第二輪面試，心里卻不是很愿意去那么遠的地方。

“找工作太累了。”莉娜一下子伏在桌上。

“有什么眉目嗎？”安娜小心翼翼地問。

“一家公司現在只招兼職，兩家公司只招實習生，唯一合適的那家在十萬八千里外。”

“你跟大叔說過畢業之后的打算嗎？”安娜伸手拍拍莉娜的頭。

“說過。”莉娜開始撓自己的頭皮，“他叫我不要擔心，等結果出來了再說。”

安娜撇了撇嘴，沒說什么，莉娜也沒有。

在彌漫的壓抑氣息中，學生會會長宣布了學校要舉辦畢業生舞會的消息。

“也是為了犒勞大家兩年來寒窗苦讀。屆時，每人可以邀請一位賓客，我們為每人提供一份免費酒水，但是一定要記得提前預約。我們今天下午就會發一封郵件，提醒大家預約……”臺上會長興奮不已，臺下同學們也騷動起來，有人尖叫，有人哀號，有人無動于衷。

莉娜也在一旁歡呼，阿星拉了她一把，“都多大的人了，還這么激動要去參加舞會？”

“我這不是為了給會長捧場嗎？”莉娜擠出一個微笑。

“你會帶安迪一起吧？”阿星好奇地問。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我再想想。”莉娜匆匆結束了對話，繼續鼓掌。

那天晚上莉娜一進家門就聽到室友和她朋友在談論舞會。

“我高中畢業沒去舞會，這次正好圓夢。我有好多裙子，都等不及要穿了！”毫無疑問，室友會帶朋友一起去。

“你呢？莉娜，帶不帶你的秘密男友？”她一下拉住莉娜的雙手。

莉娜皺起眉頭，“不好說吧，他年紀比我們都大，不知道會不會想去。”

“但他肯定愿意為了你而參加，那樣我們就都能見到他了。”女友已陷入幻想中的玫瑰色場景。

“那我問下好了……”莉娜掏出手機，給安迪發了條信息：

你愿意跟我一起參加舞會嗎？

問一下又有何妨？

第二天早上，阿星剛打開手機就看到莉娜清晨發的短信截圖，只有簡單的兩句話——

“你愿意跟我一起參加舞會嗎？”

“我愿意。”

“這是大叔？”阿星立馬睡意全無，飛快地編輯信息問道，“你要帶他來舞會？我們終于可以見到神秘的大叔了？”

“是，是，是。”不到半分鐘，莉娜就回復了，“希望一切順利。”

很快就到了舞會的前一天，阿星要去商場買雙舞會可以穿的高跟鞋，莉娜想順便去買雙日常穿的平底鞋。阿星看上一雙裸色尖頭鏤空的細高跟，美不勝收，莉娜買了一雙不起眼的黑色樂福鞋，只求百搭。結賬的時候莉娜站在阿星身后，突然輕聲說道：“安迪告訴我他今天頭疼得厲害。”

“他沒事吧？”

“他經常頭疼，已經約了醫生做CT。”莉娜停頓了幾秒，又說，“我覺得他去不成舞會了。”

言畢，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阿星轉身摟住她，順手從收銀臺旁邊拿了幾條巧克力一起付款，“沒事的，沒事的，我請你吃巧克力，沒什么大不了的，明天照樣玩得開心。”

“嗯，我要穿得美美的 。”莉娜抹了抹眼角，“還要把他的那份酒水給喝了。”

“好，我陪你。你不開心就跟我說。”

“謝謝你，沒事的。舞會結束的第二天我還有那家外地公司的網上測試要做，根本沒心思難過。”莉娜吸了吸鼻子。

“是的，好好找工作，這才是重點。”

舞會開始前，莉娜開車去找阿星，兩人說好了一起去一家小店吃晚餐。莉娜一進餐館，便引來不少人行注目禮。她身穿一襲小黑裙，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長發披散下來，唇上涂了深紅的口紅。阿星心想，今晚有人要玩瘋了。

確實，她們幾個都不喜歡跳舞，阿星也沒見過莉娜在舞池里的樣子，沒想到她這么能跳。莉娜隨著音樂扭動，也不顧自己還穿著恨天高，時不時拉幾個女生一起群魔亂舞。她還想來拉阿星一起跳，阿星懷著舍命陪君子的心態扭了幾分鐘，但無奈腳太痛，只好趁莉娜不注意悄悄溜走，跑到露臺上吹風。

沒過多久，莉娜加入了她。

“給，喝口水。”阿星把手里的水遞給莉娜。

莉娜接過水，但沒有喝，“我昨天晚上問他要不要分開，他到現在還沒有回復。”

“怎么回事？”阿星有些詫異。

“他道了歉，說自己頭疼得厲害，起不來床。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于是發了信息說‘要不干脆就這樣算了’。”

“然后呢？”

“他回了一條，問我是不是不想再見他。我沒答，反問他想不想談談，他說暫時不想，就這樣了。”莉娜喝了口水，“我真的受不了他這樣……說好了要來的，最后卻反悔。我要的東西不多，只想跟他一起參加舞會，哪怕只來一個小時都好。我只有這點要求，他也做不到。”

“我知道，你肯定很失望。畢業之后去大城市找個更好的吧。”阿星把頭靠到莉娜肩上。

“希望可以。”莉娜攬過她的肩膀，兩人隨著模糊的音樂聲輕輕擺動。

第二天一早，莉娜就從床上爬起來去做那家外地公司的測試，這已經是第三輪選拔了，感覺曙光就在前方。測試的題量很大，還有時間限制。做到一半時柯林打來電話，想跟她聊昨天舞會的八卦，莉娜打斷他，跟他說中午再說。最后，莉娜在考試還剩20秒的時候點了提交。這邊剛交卷，那邊柯林的電話又打來了。

“怎么樣？感覺還不錯？”

“好難啊——”莉娜倒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好多概念都沒見過，時間根本不夠用。”

“那不要想了，考都考完了。哎呀，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人哦……那個日語組的女生你還記得嗎，染了金發那個？”

“啊，對對，我記得她，怎么了？”莉娜把手機夾在耳邊，起身去后院收衣服。她邊疊衣服，邊聽柯林絮絮叨叨 ，無外乎求不得愛別離那些，誰的長裙多么美，誰的西裝外套太劣質，誰邀請了誰去跳舞，誰又給了誰冷眼。

“然后他們鬧得太瘋，散場了還不想走，有人把酒店保安都叫來了。”

“要畢業了嘛，不就想多跟同學一起high。”莉娜抖抖手里的白T，在陽光下揚起一陣細小的灰塵。

“你跟阿星昨天倒是走得早，偷偷溜走居然不叫我。”

“她不想留到太晚，怕堵車。”

“對了，你昨天不是說跟大叔吵架了，現在怎么樣？”

“我正要跟你說呢。”莉娜拉開抽屜，把疊整齊的T恤一件件放好，“我昨天離開后沒有馬上回家，其實是繞路去了他家一趟。”她停頓了下，以為柯林會插話，但電話那端一直沉默著，“我根本沒想好到底去了要干嗎，就是很難過，想見他。他給我開了門，我哭了一場，他反反復復道歉，說自己不好，夸我穿著裙子很美。”

柯林還是沒出聲。

“他說他也在考慮要不要跟我分開，因為現在的狀況對我不公平。但是……唉，反正也不知道畢業后會怎樣呢，我現在沒工夫為這樣的事情傷心。”

“噢。”沉默了許久后，柯林簡單地回應。

舞會過后的那個星期二，早上六點多，幾個人在群里看到了莉娜發來的一張截圖，她一直在聯絡的外地公司對她說：

麻煩你有空的時候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們想跟你詳談工作和薪酬。

到了學校后，阿星一見到她就給了她一個熊抱：“太好了，恭喜你，記得請吃飯。”

“好，你想吃什么都行。”

阿星樂得尖叫，“你什么時候開始工作？”

“畢業后兩個星期的樣子。”

“開心嗎？”

“開心，終于松了口氣，爸媽應該也會滿意。但我并不是很想離開這里。”

“這兒是很美，但我要是你，就會接了這份工作。那是座大城市，你要去的也是大公司，對你以后的發展肯定很有幫助。”

“道理我都懂，但是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生活，還有這么多朋友。”莉娜抬頭看向海邊的方向。

“你要跟安迪說嗎？”

“還沒告訴他，我沒下定決心，也不知道怎么說出口。先去上課吧。”莉娜拉過阿星的書包帶子拖著她往教室走。

“哎，你不要回避問題啊——”

臨近畢業，幾個朋友聚會的時間越來越少，大家有不同的期末項目和考試要參加，而且大家的父母陸陸續續都來了，更是減少了他們聊天的機會。柯林的主修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他完全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只有上課的時候才見得到他，也沒時間好好說話。他偶爾在群里發發搞笑圖片，或者抱怨下給父母當導游的難處。

再見面的時候已經是畢業典禮當天。阿星和安娜到得早，她們站在街邊東張西望，遠遠地看到一個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跑，邊跑邊往身上套學士服，仔細一看居然是莉娜。她學士服底下穿著一身旗袍，還踩著小高跟，怪不得在石板路上跑起來不順暢。

“你急什么，還沒開始呢。”安娜等她走近了，伸手替她撫平頭發上翹起來的一小撮。

“哎，讓我喘口氣。”莉娜一手撐腰，一手搶過阿星的水喝了一口，“我爸起晚了，我還要送他們過來，害我也晚了。”

“沒事，”阿星從她手里接過自己的水壺，“你去前面排隊吧，老師在發號碼。”

莉娜點點頭，順了順自己寬大的袍子，穩穩地往前走。

“大叔今天是不是要來啊？”安娜拿手肘捅了一下阿星。

“好像聽她說過，但他們倆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阿星看著莉娜的背影說道。

“他知不知道莉娜找到工作了？”安娜不死心。

“我不知道啊，她反正已經簽了合同了。而且，他不可能不知道莉娜要畢業，畢業了肯定就要離開這個小城市嘛。”阿星掏出口紅補點顏色。

“她說自己不想離開，我覺得還是去大城市更好。”

“誰知道她到底為什么不想離開。”阿星收好口紅，“哎，咱們來自拍吧！”

在會場坐下后，大家頂著艷陽只希望儀式快點結束。有校長講話，副校長講話，老師代表發言，學生代表發言，頒發榮譽校友獎項，阿星被曬得昏昏欲睡，莉娜她們坐得遠，害她連可以聊天的人都沒有。她盡量不動聲色地環顧全場，想看還有沒有人和她一樣快要睡著了，哪想到一眼就瞄到莉娜拎著袖口在抹眼淚。她皺起眉頭，給莉娜發了條信息：“校長的演講這么感人？”

“你好幽默哦。”莉娜隔著人群給了她一個假笑，“安迪本來說要來，但又說自己頭疼來不了。”

阿星看到后不知道該回什么，這時莉娜的信息又來了，“我相信他是真的頭疼，我也不想介紹他跟我爸媽認識。”

“這樣太沒意思了。”

突然一陣掌聲響起，阿星沒來得及回點什么就聽到主持人請畢業生上臺領取畢業證書。

那天晚上，把父母在酒店安頓好后，莉娜獨自開車去找安迪，到了后還不忘補點口紅再敲門。安迪很快應了門，房里一片漆黑，只點了一根小小的蠟燭，他眉頭緊鎖，嘴唇干裂，看起來確實十分虛弱。安迪側著身子讓她進門，莉娜卻站在原地不動。

“我一直搞不清我們到底是什么關系，我想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我更喜歡你，而你總有一天要先離開我。”莉娜搖搖頭，不讓安迪打斷自己，“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已經買了離開這里的機票。”

轉身離開之前，莉娜傾身給了安迪最后一個擁抱。

“我要離開你了。”她在他耳邊輕聲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