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距手

★文/郭興臣

測距手

★文/郭興臣

70年代末對坦克直瞄射擊訓練，當時有一種測距儀比較難掌握，主要靠肉眼對鏡內的立體感覺來測量距離。所以每個人的感覺是有差距的，有的人沒有感覺，所以永遠當不了測距手。測距鏡里面有一條弓形的弧線，幾十里路的物體好像就在眼前，比如山頭、電線桿、樹株、行人、莊稼都可以成為判斷距離的參照物。

我們四班的老兵朱方，一米八的個頭，心直口快，典型的山東大漢。我比他早當兵一年，時間長了，我就喊他大個子，他反而喜歡這個外號。

他是班里的測距手，已超期服役兩年。年底就要實彈射擊考核了，一天晚上，他找到我談心，他說：“班長，我五個姐姐都出嫁了，今年我申請退伍，回家照顧父母，并且已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

我說：“大個子，今年底射擊考核測距離還靠你啦，新兵還是沒把握，你保證咱班打個滿堂紅，就放你走。”

“那是，班長，你就放心吧！”大個子說道。

大個子測距離在全連多次考核中誤差是最小的，這是他天生的眼力好，但也是刻苦訓練的結果。測距手訓練最單調無聊，有時我就檢查一下他們訓練是不是偷懶，比如夜間訓練，要查他們鏡頭是否對準天空數星星，對準月亮找嫦娥。白天是不是盯著遠方的姑娘飽眼福，這就靠突然檢查。

有一天，測距手又去營房外的山上訓練，我悄悄地走到大個子身后說：“大個子，我看看你在瞄什么？”

大個子說：“我正瞄準活動目標，就是那一群在地里干活的社員。”

“怎么樣？有漂亮姑娘嗎？”

“你別說，班長，俺這可真沒注意，我注意有兩個孩子在那河壩里滑冰哩！”

“那我看看。”

我對著測距鏡一看，果然是兩個孩子在冰上滑冰。我就說：“大個子，好好練，退伍前再打個漂亮仗！”

“好的，班長，你就放心吧！”

我又去了火炮訓練場，我正組織練習瞄準擊發，連隊通訊員突然來叫我，叫我去團衛生隊。怎么回事？通訊員說：“朱方為了救落水兒童被社員救上來送衛生隊去了，不知情況如何。”

我連忙向衛生隊跑去。到了衛生隊，只見幾個軍醫正在搶救朱方，我的心吊在嗓子眼了，情況很緊急，但軍醫沒有放棄搶救。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大個子終于蘇醒了。

又過了兩個小時，軍醫才讓我進去看他，我說：“大個子，怎么回事？”

看來大個子淹得不輕，說話還是有氣無力，他說：“班長，你走后我又繼續訓練，突然看到冰層裂開了，一個孩子滑進了冰水，而另一個孩子要救他，也被拽進冰水里，孩子們離我有200多米吧，看到這我邊脫衣服、邊沖過去，在干活的社員們的協助下，終于將兩個孩子救上岸，可我由于穿著棉褲，在水里腿腳實在不聽使喚，就上不去了，沉到了冰水里。當時我心里明白，不吸氣，光喝水，直到社員們把我救上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說：“大個子，你也是大命的，你還要幫我打個滿堂紅呢！你怎么會死呢？你說是不是，大個子？”

聽了我的話，大個子露出了一絲笑意。

大個子救兒童的事跡引起了各級領導重視，團里組織專人采訪，軍報的記者也來了，一時間，大個子變成了救人的英雄，榮立二等功，全團學雷鋒積極分子。后又被上級推薦到軍區教導大隊學習半年。回到連隊，上級任命他為我們排的排長。見了面，我對他說：“大個子，不不……排長，你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大個子卻說：“班長，在你面前我永遠是大個子，不是什么排長！”

說著，大家都笑了。

編輯／王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