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河流

山東/姜小山

時間的河流

山東/姜小山

出嫁

姐姐在向陽花下挽起長發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

婚紗很白天空很白

我看見圣潔的光環

新郎是個好人家的孩子

他們都喜歡他

我蹲在向陽花影里

獨自玩著泥巴

我告訴姐姐我會很聽話

可是姐姐

可是姐姐依然會出嫁

姐姐幸福地笑著

母親含淚地笑著

鞭炮也在笑著

我蹲在花影里

獨自玩著泥巴

完美計劃

桃花盛開的傍晚

太陽擱淺在群山的邊緣

我們坐在石頭上聊天

你要我守住一個秘密

把山挖開是一個錯誤

村莊開始躁動

開始充滿暴力

河水決絕離去

互相的報復

我決定逃離

只把草房子裝進心里

余生閉口不提

時間的河流

今夜神仙不在天上

我們在樹下喝酒

樹葉落在地里

湖面長出蓮的耳朵

泥色的雙手點燃爐火

神仙倦了睡在地上

我呼喚了你很久

風卻吹亂了你的頭發

漁夫停船上岸

今晚打的魚丟在了水中

誰都會遺忘些什么

魚沉水底人行世間

拿根長桿子畫個小圓圈

圈內是我的

圈外是你的

月亮升上半空

嬰兒睡在母親懷里

我走到河邊洗手

沒有看到來時的足跡

人間煙火

七月末的清晨與黃昏

總是不見久違的大雨

石頭曬得滾燙

牧羊人看著遠方

妹妹在河邊洗衣

河水孱弱地流過村莊

天空投映藍色的影子

母親穿著藍色的衣裳

大地干得透透的

玉米不能拔節生長

時代變了收成又不會好

街上很多人坐著

孩子圍著大人開心地跑

再沒人指著星星講故事

故事里我們還小

小到想把月亮裝在碗里

小到牛郎偷了織女的衣裳

我們坐在石頭上

聽著白天聽不到的悄悄話

摸一摸夠不到的遠方

天命

小小勺子慢慢舀大海的水

沙子是相思之痛的患者

人滿為患時海浪襲來

我還記得那家酒館

以及獨自喝酒的漢子

漢子噙滿淚水的眼睛

悶熱的夏日黃昏講故事

的人沉沉睡去我醒著

夜晚遲遲不肯到來

一只迷路的貓靠在墻角

注視遠方的不只是我

城市的安靜格外蕭索

沒有一席之地的不只是我

鏡子里還有人

和我一模一樣

遠行

我走到你家門前

沒有說話

陽光下金黃的麥子

麥田里傷神的母親

青磚紅瓦的房子大門緊鎖

村子很小人也很小

收獲的季節到了

汗珠摔在泥土碎成一朵花

長久以來麥田有了靈性

麥子有了靈性

我同它不需要說話

很多對望的時刻

我都會不知不覺睡著了

周圍麥香肆意熱浪肆意

我睡得安詳

有個聲音告訴我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我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