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或輕視或限制或打壓，不如開放與扶植
——淺談民營企業的未來及對產業格局的最終影響

+ 雨菲（航天加工程技術研究院常務副院長）

與其或輕視或限制或打壓，不如開放與扶植
——淺談民營企業的未來及對產業格局的最終影響

+ 雨菲（航天加工程技術研究院常務副院長）

戰場上，面對核心的、更重要的目標，還講化敵為友，聯手作戰；商戰中，更要講精誠合作，在合作中成就彼此。壟斷的行業，難說會出現真正優秀的企業，而充分競爭的領域，往往打造出充滿活力的、偉大的企業。

因此，真正的大家，最不輕敵，甚至可以做到在必要的時候，希望競爭對手強大。如鯰魚效應：一方面促進自己不斷思考和進取并磨礪戰術，一方面，可以在必要時直接收購，補充新鮮的血液，借力壯大。

為大業者，必站在世界之巔。

在今天的日常生活中，我們已經習慣了有這樣幾個事物的存在：用來買東西的京東和淘寶，用來付錢的微信和支付寶，用來訂餐的美團和餓了嗎，用來收寄快遞的順豐和其他各種快遞公司，還有用來完成這些活動的、口碑越來越好的華為手機……這些已經成長為經濟巨無霸的企業，全都是從零起步的民營企業。他們最初也許毫不起眼，甚至被各種限制或打壓，但他們卻最終與經營著通信網絡、高速公路、鐵路等基礎設施的眾多國有企業一起，為消費者支撐起了現代化的生活模式。

遲早被沖垮的體制堤壩，不如及早開放

近幾十年來的經濟事實證明，服務類型的、直接面向消費者的產業環節，往往更適合于民營企業來發揮主要作用。這其中的理由和邏輯相當復雜，比較顯著的一個原因是：國企的決策流程雖然適合于重大工程和重大項目，卻往往很難跟上千變萬化的消費需求。同時，這些國有企業“看不上”“瞧不起”的領域，最終的經濟體量卻持續以兩位數增長多年，并最終影響了中國經濟。

在我們的航天產業中，同樣可以看到類似的現象。北斗管理部門從一開始，就采取開放的態度，鼓勵諸多民營企業積極開展北斗應用，鼓勵他們盡可能深入地把北斗滲透到國民經濟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雖然北斗的滲透率目前還不是很高，但其成長性已經得到了業界公認。

那么，如果利用行政手段禁止民企進入某個領域，會有什么后果呢？令人尷尬的是，這樣的案例會發生在我們的高科技產業——航天產業里。譬如人們所熟悉的衛星運營和衛星廣播電視。嚴厲的行政許可制度讓這部分細分市場成了一潭死水，哪怕新技術的引入也沒有打破僵局。某些部門和某些利益集團用行政手段建立起了一個看起來風雨不侵的堤壩，高度集權，把這里當做自己的避風港，把民營企業擋在外面，享受著看上去風平浪靜的生活。

那么，這樣的“風平浪靜”會永遠持續下去嗎？在市場經濟的大環境下，在“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國家意志下，人為筑起的、違背市場規律的堤壩遲早要被沖垮。多年來，除了國防工業之外，各行各業幾乎都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商業、電信、交通運輸、餐飲、農牧業……無不如此。下一步，隨著軍民融合的發展，國防工業同樣在經歷著向民營企業開放、向市場競爭邁進的過程，在軍用信息電子技術、后勤裝備、科研試驗基礎設備等領域，民營企業正在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

在浪潮中尋找新的定位與價值，實現多贏局面

因此，無論在航天產業的哪個細分市場，行政堤壩都將面臨著“自上而下的沖擊”和“自下而上的破局”。不管這個堤壩是以什么理由建立起來的，遲早都無法擺脫被沖垮的命運，衛星制造、發射服務、衛星運營、應用系統運營，都是如此。作為堤壩最堅固的衛星運營，已經有一部分民營企業走出國門，購買和運營國外的空間段資源，為國際市場、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服務。這些民營企業反哺國內市場，也只是時間問題。

那么，建立行政堤壩的部門或者利益集團該怎么做？是動用市場之外的力量把堤壩修得更高更結實，還是順勢而為，主動推進開放、競爭格局的形成？顯然后者是趨勢，也是產業格局及供給側改革的真正希望。需要知道，這并不意味著管理部門大權旁落，不意味著傳統企業窮途末路。相反地，這將帶來新的增長點和新的職責與榮耀。

按照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原則，我們先來討論產業本身。對于航天產品、航天技術、航天服務的需求是客觀存在的，而且潛在需求遠遠大于現實需求。隨著國民經濟信息化的推進，物聯網、寬帶互聯網、位置服務的深度融合，航天產業的市場規模可能會以幾何級數增長。在這當中，直接面向消費群體的民營企業將慢慢探索出N條路子，并最終尋找或挖掘出潛在的需求，進而把這種需求向上游傳遞，給應用終端和應用系統研發制造、衛星制造、發射服務乃至元器件制造帶來更大的需求。傳統航天企業將從這種擴大的需求當中找到新的增長點，實現比現在更快、更持久的增長。在這里可以舉出一個例子，一網星座的建設，為空客航天防務公司帶來了700多顆衛星的訂單，甚至可能達到900顆的規模，比這家企業成立以來制造過的衛星總數還多。

航天產業的產值越高、產業內容越豐富、參與企業的數量越多，政府有關部門的監管工作就越繁重。當市場機制真正在航天產業中建立起來之后，人們或許會發現，政府管理部門需要更多的人手、更細節化的機構設置，才能管好這樣一個龐大產業。這種事情在美國是現在進行時：承擔商業遙感企業審批工作的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此前只有兩個職員負責相關事務，面對新星座和創業企業的浪潮，這兩位職員的工作量陡然增加了幾十倍。從產業界到國會，都在呼吁擴大相關機構，來應對滾滾而來的申報文件。

以中國經濟的體量及成長率、中國企業家的創業精神，中國航天產業的潛在規模很可能比美國更大。如果固持己見與固有文化，或用行政手段把航天產業隔絕在市場經濟之外，就會把它變成整個中國經濟上的一塊短板，遲早會被更高權限的部門用行政手段加以糾正。這對于一個高技術行業來說，實在是有損榮譽感的事情。

與其如此被動，不如主動改變。希望產業相關的部門和傳統企業能夠積極行動起來，主動拆掉行政堤壩，拆掉用來擋住民營企業的堤壩，共同投身于產業大發展的浪潮，在真正的市場中找到自己新的定位和價值。如此所帶來的，必是一個多贏的局面。

明確定位，肩負起塑造商業航天產業的責任

既然要打造多贏局面，付出努力的就不應當僅僅是民營企業。我們都可以認識到，民營企業的技術實力和涉及范圍是很有限的。要想讓商業航天取得大發展，傳統航天企業的參與是不可缺少的。即使在美國，雖然馬斯克出盡了風頭，但是傳統的波音、洛馬、勞拉這樣的制造商一直保持著宇航產業主力軍的地位，而且相當多信息電子相關的傳統企業同樣在進軍航天。

因此作為主力軍的傳統航天企業和相關企業，對于打破行政堤壩，創造國企民企發展的生態圈，塑造商業航天產業，有著歷史性的責任。最近幾年來，許多傳統航天企業為此進行了積極探索，但一直沒有實質性突破。在我們看來，傳統航天企業需要解決好這樣一些問題。

比如，首先要面對并解決一個定位的問題。沒有哪一家企業可以包打天下，沒有哪個單位可以把全產業鏈都收歸自己麾下。這是常識。但我們的傳統企業還是不能擺脫這樣的思維方式，所以看起來還是什么都想做，但還是什么都做不大、做不精。其實，為業真的不是做文章，不是要讀起來很美、好看，而是要切實落地并產生最終的效益。因此，發揮自身的優勢和擅長之處，也就是傳統企業的長項，培育和扶植，甚至服務好自身的下游合作伙伴，并最終聯手服務好消費用戶，這是成熟商業社會的基本原則和良性態勢。

其次是注重打造消費基礎。沒有最終消費者，談什么商業模式？我們傳統航天企業都是做軍品的。但我們國家很多年不打仗了，不再是過去研制武器裝備的時候，找個國外先進型號對標，或者指標比它高一點，或者是能夠消滅它的通行模式時代了。因此，這種模式在商業環境里是不適用的。商業講需求挖掘，講市場敏銳度，講協同作戰、優勢互補，講一切以發現消費者的需求、發掘他們沒有認識到的需求、促進購買為核心目標。在這個問題上，格里格·維勒創辦的O3b和一網星座就是非常好的例子，他真是在腳踏實地為那些沒有電信基礎設施的人考慮，滿足他們的網絡社交需求。這些星座當然也能服務于政府，但核心考慮的是普通消費者。

再其次，是建立服務意識，而且是不厭其煩的服務意識。阜成門外大街曾經有個很著名的小商品批發市場，叫天意商城。這個市場口口相傳的一點是，它在經營的時候，每家店鋪上都掛著一個牌子，寫著“百拿不厭”。人們去小商品市場，肯定是買一些便宜的小東西，每件東西的利潤并沒有多少。但是經營者為了樹立口碑，還是要求商家用這樣的精神和態度來面對每個上門的顧客。我們搞商業航天，最終也是服務消費者，而消費者群體龐大、復雜，會有各種各樣的、很多很煩瑣的需求，而且有些需求看起來毫無道理。如果用戶需要衛星立刻拍攝某個地點，服務商能說衛星現在飛到外國去了，過幾天才回來？專業用戶會理解，消費用戶會立刻投訴，投訴你還有機會緩和關系；而不投訴，則肯定下次不會來了。這種需求會從終端服務一級級上傳，累積后最終會抵達制造商。這和我們習慣的軍品訂單只面對幾個機構，甚至幾個部門或個別人，是完全不同的。就是要不厭其煩地滿足消費者的需求。因此，早期可能會很郁悶，甚至很無奈，但是為了產業發展，我們一定要盡早樹立這些意識，不能夠服務好消費者的，最終都難以談得上產業。

為大業者，必高瞻遠矚

沖破行政堤壩，建立商業航天生態，目的是為了給包括國企、民企、消費者在內的所有產業消費者一個更好、更豐富的發展環境，而不是誰壓倒誰。戰場上，面對核心的、更重要的目標，還講化敵為友，聯手作戰；商戰中，更要講精誠合作，在合作中成就彼此。壟斷的行業，難說會出現真正優秀的企業，而充分競爭的領域，往往打造出充滿活力的、偉大的企業。因此，真正的大家，最不輕敵，甚至可以做到在必要的時候，希望競爭對手強大。如鯰魚效應：一方面促進自己不斷思考和進取并磨礪戰術，一方面，可以在必要時直接收購，補充新鮮的血液，借力壯大。

為大業者，必有站在世界之巔的視野與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