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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克里斯托弗·諾蘭(Christopher Nolan)導演的戰爭歷史電影《敦刻爾克》于2017年9月1日在國內上映。首映日的中午,當筆者正在翻看莫蘭迪繪畫的時候,一個重慶的朋友用她南京的手機號給筆者打來電話,語氣里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激動:“我剛看完了《敦刻爾克》,這部電影你真應該去電影院看看……”
電影的背景
《敦刻爾克》的題材來源于二戰時期的敦刻爾克大撤退——記得歷史課上老師曾經這樣說:這是歷史上唯一的一次將撤退作為勝利手段的“戰役”。1940年5月25日,英法聯軍的防線在德國機械化部隊的快速攻勢下崩潰之后,英軍在敦刻爾克這個位于法國東北部的港口小城進行了當時歷史上最大規模的軍事撤退行動。這項代號為“發電機計劃”的大規模撤退行動使英國及法國得以利用各種船只撤出了大量的部隊,從而成功挽救了大量的抗擊德國法西斯的有生力量。
多維度平行敘事
多維度平行敘事是電影《敦刻爾克》的一個顯著特點——陸地上,芬恩·懷特海德飾演的英國士兵湯米從德國人的襲擊中幸存下來,死亡的恐懼充滿了他的內心,求生的欲望讓他無比渴望回到大海對面的故鄉;海洋里,馬克·里朗斯飾演的游艇主道森和他兒子彼得等人為了營救被圍困在敦刻爾克的軍民,他們義無反顧的駕駛著自己的度假游艇從“安全”的英國駛向了戰火紛飛的法國;天空中,湯姆·哈迪和杰克·勞登飾演的皇家空軍戰斗機飛行員法瑞爾和柯林斯駕駛噴火戰斗機也從英國本土飛往敦刻爾克,去阻擊空襲敦刻爾克的德國空軍。這三個故事相互獨立,相互平行的展開敘事。

相較于其他的平行敘事電影,《敦刻爾克》似乎是更加徹底——每一個故事似乎都可以獨立成章,在電影的敘事構架中也都處于一個平行關系——它們以各自不同立場和視角來講述敦刻爾克大撤退這個事件,從而讓整個事件變得更加真實和飽滿。
“商業大片”
這是一部由美國華納兄弟影業發行的好萊塢“大片”,影片從一個寂靜的,漫天飛舞著海報的街道展開敘事,漫天的海報、整齊的街道、美麗的花園、空無一人漂亮房屋、空空的自來水管……這一切都顯現了一種曾經的“美好”,也暗示了戰爭給人們所帶來的巨大創傷。在短暫的寧靜之后,驟然響起的槍聲讓一切都回到了1940年的現實。在德軍的槍林彈雨中,英國士兵湯米的戰友紛紛倒地,死亡的恐懼讓他一路狂奔。看著他奔跑的鏡頭我不由得想起了《阿甘正傳》里的主人翁阿甘——在殘酷的戰爭面前,我們每一個的個體變得如此渺小,求生的欲望讓我們不得不去奔跑,去逃離。跑過空無一人的建筑群,面前突然一下子豁然開朗,鏡頭從狹窄的街道一下子拉開到開闊的海岸線,而在這無比寬闊的海岸線上站滿了井然有序的等待撤退的士兵們,此時故事開始由個人上升為群體。
生死存亡的關頭,卻沒有任何的騷亂跡象,這也從側面顯現了他們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電影在這里倒是非常真實的還原了曾經的歷史,而有的網友則在這里留言說:英國人真愛排隊。
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細節讓我產生了興趣:在生命暫得以安全之后,湯米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尋一個僻靜的角落去方便一下——我猜測這是一種對死亡恐懼對人內心所產生的壓力的釋放方式。
在偏僻的沙丘背后,湯米偶遇了由阿紐林·巴納德飾演的正在從尸體上扒衣服的法國人吉布森。這頗為尷尬的相遇,讓他們放下了彼此的戒備開始“組隊逃亡”——一起裝扮運送傷員的運送員,浸濕自己裝作已經上船的士兵,藏匿在海灘上因退潮而擱淺的商船……戰爭的殘酷也隨著他們的逃亡開始顯現出來(其實電影已經刻意的“美化”了戰爭的殘酷,真正的歷史要遠比電影殘酷的多)——他們剛被人從醫療船上趕下來,醫療船就被德軍的飛機炸沉了;換乘到驅逐艦上,剛剛在船艙里喘口氣,驅逐艦又被魚雷擊沉了;好不容易在岸上找到一艘擱淺的商船,又被德國士兵打漏了船體……一次又一次的挫折沉重打擊著他們對于求生的欲望,一個士兵拋下手中的槍,獨自走進了大海……
一切的苦難都是為了影片后面的“勝利”做鋪墊,無數災難性的打擊也讓很多人的求生希望幾近破滅,所以當海軍指揮官在廊橋上用望遠鏡看到數不清的民船出現在海面上的時候,電影的氣氛一下子由低谷升到了高潮,這種強烈的對比就像是過山車一樣,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Home!”無論是多么巨大的困難,無論是多么嚴峻的考驗,只要我們堅持自己的信念,總會有奇跡出現。這就像是預告片里所說的:希望就是武器。看到這里的時候,我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些濕潤,我們只有在經歷過如此多的生死苦難之后,才會真正的懂得生的意義,才會真正了解和平的美好與珍貴!這似乎也剛好應和了這部電影本身的主題——譴責戰爭,倡導和平。
“自我”和“超我”
影片在很多環節顯露了一種人格在“自我”和“超我”之間的矛盾,湯米和吉布森跟隨著幸存的士兵躲進了擱淺在海灘上的商船,但當他們被德國人發現并射擊的時候,這些同一個連隊的士兵開始用槍驅逐湯米和吉布森。為了求生,他們忘記了不久之前,正是吉布森拯救了他們的性命——也許,當人在真正面對生死考驗的時候,人的本性才會真正的顯露出來。與此相對的則是游艇主道森和他兒子彼得等人在接到海軍的征船通知后,卻義無反顧的獨自駕船駛離開了安全的海港,冒著生命的危險去營救被圍困在海對面的軍民。當基里安·墨菲飾演的海軍士兵被他們救起時,受戰爭創傷綜合癥的他和道森進行了激烈的沖突——他要求道森立刻駛回英國,而道森卻堅持要去敦刻爾克去營救更多的人,在沖突當中,士兵失手讓彼得的好友喬治深受重傷。在這里,一個“不經意”的細節讓我深受感動——當內疚不安的海軍士兵向彼得詢問喬治傷情的時候,道森卻暗示自己的兒子:他還好(但實際上喬治已經因為傷勢過重去世了)。在道森的眼中,這個或者這些士兵是一個個的病人,他們承受著戰爭給他們帶來的痛苦,自己應該壓抑著痛苦去安撫他們(在看到這里的時候,我不知為何想到了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這展現我們人格“超我”的一面,也正是這種“超我”,給予了人類文明一種延續的希望。
“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混雜
“在黑暗中駕駛是危險的事。陰云低垂,月昏星暗,我們沒帶燈,也沒有標志,沒有辦法辨別敵友。在渡海航程一半還不到時,我們開始和第一批返航的船隊相遇。我們躲避著從船頭經過的船隊的白糊糊的前浪時,又落入前面半昏不明的船影里。黑暗中常有叫喊聲,但不過是偶然的喇叭聲而已。我們‘邊靠猜測邊靠上帝地航行著。”

作為一個好萊塢的商業片,《敦刻爾克》在最后不可避免的籠罩上了濃重的“浪漫主義”和“英雄主義”色彩——湯姆·哈迪飾演的戰斗機飛行員法瑞爾在戰斗機航油耗盡之后憑借著滑翔的動力飛掠過了敦刻爾克的海灘。在夕陽的映射下,他被籠上了一層“神性”的光輝,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停滯了,只留下那震撼人心的“光彩”。剎那間,這金色的飛機成為了一個象征,一個精神,它代表了諾蘭對于“超我”人格的一種贊美。從商業電影的角度來說,這一切都無可厚非,但我個人總感覺這種所謂的贊美卻給我一種“虛偽”的直觀感受——電影前半部分的逃跑、偽裝、驅逐、死亡、膽怯……讓觀者對于人、對于生命都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敬畏感,但這最終的贊美卻讓這一切都化為了烏有——它們是一種沖突,一種畫蛇添足。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數不盡神奇,它只需要我們去現實的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