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丹
不愿脫離的習慣
■包小丹

又一個秋天到了,瀟瀟夜雨落得像是從遠方趕回的歸人急切的腳步,聲聲叩在心上。
桌角的廣口玻璃花瓶里歪著一枝淺粉色的芍藥,早上拉開窗簾時被風吹落了一片花瓣,中午的時候它自己又悄悄掉了一片。我沒有去管,任它們安然地躺著,以至于現在寫著稿子,目光仍能時不時地跟著瞥過去。
對于時節的轉換來說,葉落花凋是一種自然現象,令人無法挽留,自從我們對這個世界有了認知后,對這類自然規律早已熟視無睹。
可在歲月更迭中,某些習慣也漸漸成為一種自然規律,深眠于時光。比如,我到現在仍然都有用涂改液改錯字的習慣。
這源于兵荒馬亂的高中時代,文科生用的簽字筆芯都是以盒為單位來囤貨的,卷子、題集怎么都做不完。而在我這種輕度強迫癥患者看來,出現在文綜卷子上的一個個斜杠和一團團線團,是比紅叉還刺目的存在,所以涂改液就成了我的課桌上必不可少的文具。
當一溜乳白色的液體隨著自己手腕的走向,把一個個錯字、一行行不完美的回答、一次次令人羞愧的錯誤湮沒時,一種圓滿感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比起在錯字上面打斜杠、把錯字涂成黑乎乎的一團,用涂改液抹掉,別人看不見我之前寫下的答案,就不會知道我犯過怎樣低級的錯誤,就像是一種庇護。
這也同時隱喻了一種人生態度——我希望你看到的,是歷經磨礪后最理想的我,至于“成為最理想的自己”這件事要怎么做,有多難,不需要讓你知道。這是我在愛自己,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傷口和愚笨,不接受蛻變的過程中旁人的責難與嘲笑。這種態度的形成,是那段披星戴月、囿困題海的高中歲月的余痕,提醒我有過那么倉皇卻茂盛的青春。而我相信,用涂改液修正錯誤的習慣,或許我這一生都改不了了。
還有竭盡全力去愛一個人的習慣。
第一次嘗試去愛人的時候,我們都很懵懂,對方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一個意氣風發的舉動都能讓一顆少年少女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繼而換得自己在這份感情中最為徹底的投入。遇見第一次愛的人,是在十六七歲,只要一見到他的身影,我就條件反射般地流下淚來。看似莫名其妙,但我明白,那是一顆心在得知這場愛情終究會無疾而終時的“應激反應”。那時我們還太年輕,似乎除了激烈的情感表達,再做不了什么來證明這份愛意。
后來遇見新的愛情,我不再止于流淚,不再一味地沉浸在只能感動自己的盤算里,而是選擇積極而理性地對待——如果努力一把可以在一起,就要想方設法去為這段感情做些什么,不能害怕無功而返。我已經有能力送他喜歡的東西,我已經學會適時地放下自己的驕傲,還有那些爭執、變卦與謊言,我都已經懂得原諒。
不論是第一次的流淚,還是最后一次的努力,哪一個我都傾盡全力,只是方式不同。當我習慣了每每都這樣兇猛地去愛一個人,生活絢爛多姿的一面才開始向我袒露,我也能夠得到生活給予我的最大的善意。
這些對待自己和對待自己所愛之人的習慣,一旦成為像葉落花凋這樣的自然規律,就足以抵御這個蕪雜世界加諸于我們的無常。
我有許多壞毛病,但也有珍愛自己和全心愛你這樣的好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