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句話

孫道榮

我們單位，黃局長話不多。班子會上，黃局長最常說的話，就這么四句：“我先說兩句”“你們先說說”“我插一句”“我來總結一下”，別小看了這四句話，萬能。

一次，討論干部任免。局里要提拔一名科長，老劉、大趙、小李，是候選人。會上，黃局長說：“我先說兩句。老劉和大趙都是老同志了，工作能力不錯，這次的民意測試也都領先。但是，我們要大膽起用年輕的同志。這樣，我們的干部隊伍才能年輕化，有朝氣嘛！所以，我看小李同志更適合這個崗位。”兩句說完了，黃局長環顧大家說：好了，你們也談談自己的看法吧。幾分鐘后，班子一致同意，提拔小李為科長。

有一次，下屬單位發生一起棘手事故，該怎么處置，成了難題。班子開會討論，黃局長皺著眉頭說：“你們先說說吧。”幾個副局長，先后談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大家都同意大事化小。黃局長說：“好，那就按你們的意見辦。這是我們班子的集體決定，辦公室主任務必把這一條記到會議紀要里。”據說，后來下屬單位很多人為此鬧事，上頭對局里的處理意見很不滿，但因是班子集體決定的，上頭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班子會上，黃局長還喜歡說“我插一句”。某副局長正說到興頭上，黃局長忽然說：“我插一句。這個事情啊，應該這樣看……好，你接著說。”副局長頓了頓，接著說：“我同意黃局長的意見，這個事情嘛，確實應該這樣看。”

黃局長每次必說的一句話就是“我來總結一下”。黃局長說總結的時候，也就是一錘定音的時候。

我們最后一次聽到黃局長講話，是上禮拜的全體干部大會。上頭突然來人宣布，黃局長不再擔任局長，改任調研員。這太意外了，黃局長才五十出頭，還沒退二線啊。會上，黃局長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那么，我先……不，我插……不不，我也說、說一句吧……”他說了什么，我們都沒聽清，被掌聲淹沒了。

【原載《今晚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