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蘭筆記（五）

文 /寧 銳

滋蘭筆記（五）

文 /寧 銳

啄木 2008年11月8日

阮郎歸 2008年11月12日

好事近 2011年11月14日

昨日坐對一室幽蘭，腦海浮現一語：欣其所遇。

人與人、人與蘭、人與事，聚散離合，因緣際會，總須懷抱歡喜，笑對相逢。流光飛舞，歲月悠悠，新朋可愛，故友彌珍。近日陸續收到祝志宏兄所寄梁煥明端硯一方并京劇臉譜墨錠一套，六哥勁翔贈邱玉林特制“沐萱”壺一柄，周揚波兄寄贈楊松源湖筆一盒，以為賀禮，不勝感懷。

獨坐寒窗不覺寒，數盆寒蘭競妍，冷香颯颯，心有戚戚。卻記四年前晚秋，漫游玉淵潭，歸家，采蘭朵插鬢自娛，乃戲填詞《好事近·燕京秋晨憶廬州》一闋：

誰叩沐齋門？詩興歸來今早。蝴蝶未隨春去，入廬州煙草。秋風無意過玉潭，潭上清波渺。簪取幽花一盞，扮春心不老。

又憶青春求學生涯，與同窗共游南潯，五月榴花照眼明，遂擷之發際，眾皆失笑。如此這般，于吾為常。

宋人朱敦儒年少時每每“且插梅花醉洛陽”，到最后竟至“如今但欲關門睡，一任梅花作雪飛”，人生怎敵春心老！唐詩：“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草木有心而長青，人心何如草木，亦當留春住。

雪蘭圖 2015年11月7日

今日立冬，見西部蘭友發野外雪中蘭花照，心有所感，捉筆畫《雪蘭圖》一紙。用半生熟煮捶宣，大片染墨烘托雪中紅花綠葉，與平素所繪大異其趣。題詩曰：

托根隱谷藏真氣，逸豫逍遙萬壑中。

盡道梅花堪傲雪，不知香祖笑冬風。

梅庵秋聲 2015年11月20日

抵南通，有熱忱友人章兵、小薛及季敏相伴，晝觀王個簃藝術館，夜訪古巷里的梅庵琴社。

梅庵琴社，乃諸城派古琴大師徐立孫等人所創建，今日徐氏舊宅主人便是如今我們要造訪的對象，徐立孫之孫徐毅先生。走進小巷，已是夜半時分，秋風四起，黃葉紛飛。近了，忽聞陣陣冷弦聲。聯系人先進屋通報，我駐足窗外聽琴，是《搗衣》。“杵聲不為客，客聞發自白”3，在這樣的時節，在這樣的處所，聽這樣的琴曲，確是絕妙了。

獨坐寒窗不覺寒，數盆寒蘭競妍，冷香颯颯，心有戚戚。卻記四年前晚秋，漫游玉淵潭，歸家，采蘭朵插鬢自娛，乃戲填詞《好事近·燕京秋晨憶廬州》一闋：

誰叩沐齋門？詩興歸來今早。蝴蝶未隨春去，入廬州煙草。秋風無意過玉潭，潭上清波渺。簪取幽花一盞，扮春心不老。

曲罷，一位端端正正的老者大踏步走出來，春風滿面地迎接遠客。幾句寒暄，入室落座，屋內陳設頗清儉，唯壁上掛有數幀先賢丹青墨跡。談書，品畫，說琴，我說我不懂琴，徐公正色道：“莫瞞我，您懂得很。”便開始撫琴，梅庵的代表曲目《長門怨》和《幽蘭》，琴聲如訴，激蕩窗前秋風。

告辭，我說：“期待重逢”。徐公亦惜別，喟謂：“政府屢次欲拆遷，不知下回相見，此處宅子及老巷尚能在否。”雖蒙祖父之蔭，仄居古巷的徐毅在眼下愈發喧嘩的琴界，更像一位默默無聞的隱者。我想起十數年前初訪琴家李祥霆、徐君躍和趙家珍，那時候的琴家尚在奮力為古琴之傳播而呼號奔走，居室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儉樸乃至清寒。轉瞬間，大江南北日囂塵上，無人不彈琴，無人不唱昆，無人不植蒲，無人不養蘭。熱兮冷兮，且隨秋風發一嘆！

注釋：

①呼牛呼馬，語本《莊子·天道》“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謂之牛；呼我馬也，而謂之馬。”后以呼牛呼馬指毀譽由人，悉聽自然。

2莼鱸之思，即思鄉之情，出晉代張翰故事。《世說新語》：“張季鷹辟齊王東曹掾，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莼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駕便歸。”

3孟郊詩《聞砧》。

（本文作者為作家、畫家）

責編/侯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