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舍

孫亞丹

從圖書館回來的路上，她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撥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里面探頭看了看，冰冷的大理石上墊著一張泛黃的報紙。一個頭發花白，臉上溝壑縱橫，全身潰爛的人席地而坐。他的前面放著一只破碗，稀稀拉拉地躺著幾塊錢，顯然是個乞丐。她嗤笑著準備離開，突然聽見身后傳來“嗯——咿——嗯”的怪異聲音，她停下腳步，聽見身旁的人同情地說：“可憐啊，少了條腿又是啞巴！”零星的鈔票紛紛揚揚飄進破碗里，她也從錢包里掏出50元扔進去。轉身時乞丐抓住她的衣角，烏黑紅腫的手在她的白襯衣上摩挲，她頓時感覺胃里翻江倒海，倉皇逃走。

終于躲開了乞丐，她長吁了一口氣。“真是倒霉，給了錢還死纏爛打。”心里嘀咕著，滿腔怨氣。而此時，走在小巷里，總聽到“咚、咚、咚”的聲音，空巷無一人，她有點不寒而栗，回頭張望，沒有人跟著，可能是幻聽吧！走到分岔路口，她故意停下來系鞋帶，一只穿著布鞋的腳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她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是歹徒搶劫嗎？腦海中閃過電視劇中歹徒搶劫殺人的兇殘場面，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加快了步伐，兩只手在書包里翻手機，竟然不見了。她急哭了，連回家的方向都弄錯了。這時，她又聽見“咚、咚、咚”的聲音，歹徒是想要拿鐵棍打暈自己嗎？聲音愈來愈近，歹徒到身后了，她握緊手中的包往后甩，想與歹徒決一死戰。但看見歹徒的真容后，她吃驚地叫了一聲，包停在了半空中。那個想要搶劫的“歹徒”竟是乞丐。

她怔住了，乞丐拄著拐杖站在她前面，她瞥見乞丐右褲管被風撩起，空空如也，是殘了的右腿。乞丐兩手比劃著什么，可是她不懂，下意識地抱緊了書包。“又想要錢嗎？還嫌不夠啊！”她怒斥道。乞丐被嚇得手一抖，拐杖掉了，人沒站穩，“撲通”倒在了地上。她氣急敗壞地轉身要走，乞丐那潰爛的手又抓住她的衣角，她罵道：“滾開！”跳開幾米遠，乞丐顫顫地縮回了手，匍匐到她跟前，從布袋里掏出一個用報紙包著的閃閃發亮的手機遞給她，“咿咿呀呀”比劃了一通。

她恍然大悟，蹲下來緊緊握住乞丐的雙手，感謝他的施舍。

【評點】

這是一篇耐人尋味的小小說，人物、情節、環境交代得簡潔清楚，前半部分都是在為后文的情節進行鋪墊，人物心理描寫豐富，性格對比鮮明。小說的結尾，巧妙的反轉使施舍的雙方陡然發生變化，她施舍給乞丐的是50元錢，乞丐施舍給她的卻是一個高尚的靈魂，這靈魂并未因身體的殘疾和生活的窘困而變得卑微，同時亦是給我們或多或少有些麻木的心靈的一記重錘。

周建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