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訪“山城”

劉是何

阿勒泰市是一座真正的山城，它的西面是駱駝峰，東面是將軍山，這兩座山對于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過去我曾在這個山城里工作生活了7年。那時單位精神文化生活相對單調，我們一群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工作之余經常去爬將軍山。當時的將軍山光禿禿的，據當地老人們講，早前將軍山遍山都是松樹林，隨著山下人口的增多，冬季取暖夏季做飯對柴禾需求量的增加和后期的大煉鋼鐵，先是伐樹到后期連樹根都挖出來燒了。

就這樣，人為的原因造成了將軍山的山體裸露，水土流失，隨后引發的是每年夏季山洪泛濫成災，并開始沖走牲畜，甚至還有人被洪水奪去生命的事件發生。我就曾親眼目睹洪水到來時的肆意和瘋狂——從將軍山溝里下來的洪水直接沖上街道。洪水過后，街道上留下的是半米深的淤泥和已經沒有生命氣息的駱駝、牛和羊。看到眼前的慘狀，人們也開始從麻木中驚醒……

那時，這個山谷中的小城因歷史和地勢的原因，沒有進行很好的設計和規劃，在城市建設中，沿河兩岸修建了兩條路，連接兩岸修建了3座橋，人們習慣性地如小孩擺積木般，在河兩岸稍微平坦的地方擺了幾座房子，其中三分之一的地方還是平房，繁華程度和內地的一個小鎮差不多。這就是將軍山和阿勒泰市當年給我留下的印象。

因工作需要，在我離開這座山城的8年后，2017年春天，我又一次來到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熟悉的是，我曾經在這里工作了7年的時間；陌生的是，離開的8年間這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生態立法和黨中央對生態環境的重視，生態文明建設被列入各級黨委政府的考核目標，改善將軍山、建設小山城也被當地黨委政府列入重要議事日程。隨著對將軍山綠化工作力度的不斷加大，夏季的洪水也在逐年減少、減小。現在的山城變漂亮了，將軍山上的樹多了，草綠了，刮風時塵土少了，下暴雨時洪水小了。

如今的阿勒泰已是城展新顏，山披綠裝。曾經的同事有調走的、高升的、退休的，也有離世了的，曾經熟悉的面孔少了許多；山城低矮的平房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樓大廈；眺望將軍山，光禿禿裸露的山體已成為過去，展現在眼前的是綠草如毯林木葳蕤的無限生機。

出于職業的習慣，看到美好的景象總想寫點東西，總想用相機拍攝下來，要上山去看看的念頭油然而生。7月底的一個星期天，吃過晚飯后，我帶上相機駕車駛向了將軍山。

過去上將軍山只有一條人們平時沿著山脊踩出的自然路。沿著這條道上山頂，體力好的人需要2個小時，體力差一點的需要半天時間。所以，當年登山時，大部分人都要帶一點吃的和水，以便于途中補充水分和營養。

現在，沿著山勢已經修通了兩條通往山頂的水泥路，開車十幾分鐘就到達山頂了。當我將車停穩走下車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著實讓我感動。一片片野花正嬌艷綻放，由云杉、樺樹、榆樹、楊樹、白蠟、沙棘、樟子松等相互參雜共生成林并隨著山體的起伏從眼前延伸至遠方，隨著一陣微風吹來，耳旁響起林間特有的沙沙聲，還不時從林間傳來灰藍山雀、金黃鸝等野鳥的鳴叫，如同一場盛大的交響樂……我的好朋友，阿勒泰地區觀鳥會會長張宗昕說，以前將軍山上連一只鳥都看不見，現在大部分林鳥都在將軍山上發現過，就連鬼鸮這樣全國稀少鳥種也曾在將軍山出現過，每年夏季，將軍山上的留鳥和候鳥加起來已超過100種。

山頂專門修建了小型停車場，停車場四周錯落有致地擺放著石凳和石桌供登山到此的人們休息，整體設計既簡單美觀又很人性化。靜坐在石凳之上，陶醉在耳邊美妙且有節奏的交響樂之中，嗅著百花怒放的清香，感受輕風拂面的愜意，讓人瞬間忘卻了工作的勞累和城市的喧嘩……

將軍山，主峰呈南北走向，海拔達1360余米，縱橫約20平方公里左右。山戀起伏，包容而舒緩，好似一個氣勢恢宏的將軍矗立千萬年，用心守護腳下這片寧靜美麗而又神奇的土地。

關于“將軍山”的名字是怎么來的，眾說紛紜。有的人說將軍山之所以命名“將軍”，是1902年兩個部落因將軍山及周邊草場發生糾紛，而且愈演愈烈。為了平息這一事端，清政府委派時任伊犁將軍長庚親臨將軍山，指定草場界線平息了紛爭，因此人們將此山命名為“將軍山”以作紀念；而《阿勒泰地方志》中介紹說，清宣統三年（1911年），新軍開進阿爾泰山城，將炮營設置在這座山的山頂上，居高臨下守衛山城。當時人們把大炮比作“將軍”，言其火力極大，威猛無比，像將軍一樣威不可擋。后來，大家就把這座安置過大炮的山習慣性地稱作將軍山了。到底哪一個說法是準確的，無從考究，但無論哪一種關于山名來歷的傳說都在訴說著將軍山曾經的一段往事。

不過，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將軍山下的一座軍營——阿勒泰軍分區確實與將軍有著密切的關系，被稱為“將軍的搖籃”。阿勒泰軍分區和所屬部隊是一個具有紅軍光榮傳統的部隊，解放戰爭時期曾立下赫赫戰功。在和平年代，他們始終按照“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的要求，牢記使命，苦練精兵，建功邊防，奉獻駐地，用血水和汗水固守著1千多公里的邊境線。因成效顯著，軍分區的工作不僅得到駐地黨委政府和各族群眾的好評，也受到了上級軍區、戰區和中央軍委的肯定，僅近20年就先后走出去了十幾位將軍。這使得將軍山成為名副其實的“將軍山”。

我信步向前，只見就地取材用石板修建的臺階從半山腰直至眼前，兩邊還安裝了欄桿和路燈，半山腰還有長亭和人工湖，這個曾經光禿禿的將軍山，變成了綠樹成蔭，湖光山色，景美如畫，休閑旅游的一個好去處。人工湖如同畫龍點睛般鑲嵌在將軍山的半山腰，藍天白云和遠處的山近處的樹林倒映湖中，不時還有幾只水鳥緊貼湖面掠過驚起一圈圈漣漪，三三兩兩的游人或走或坐在湖邊，談天說地，指山說湖，臉上都洋溢著輕松幸福的笑容，湖邊就是下山的木棧道。

我不由被當地人為將軍山的付出而感動，如果沒有大家的艱辛付出，就沒有將軍山綠意滿山，鳥飛林間，湖光山色，美如畫卷的今天。

在當地人保護將軍山、美化將軍山、恢復將軍山往日生機的同時，將軍山如同一位慈祥的母親，又一次回饋了當地人們——這里也是滑雪的最佳場地，人們在這里建起了國際一流的滑雪場，這也是我國距離城市和居民區最近的一個滑雪場，成功舉辦了全國高山滑雪青少年錦標賽、國際雪聯高山滑雪積分系列賽等重大賽事，使將軍山的名聲在不經意間走向了世界，成為滑雪界關注的焦點，山下的這座小城阿勒泰的名字也隨之走出了新疆，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山美了，山下的小城更是美得不得了。變化最大的是山城里的橋，過去只有3座橋，給河兩岸的居民的工作和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不便。現在，在原來3座橋的基礎上又增添了4座橋，不僅方便了當地群眾的出行，每一道橋都別具一格，成為一道道美麗的風景。過去河兩岸臟亂差，被今天一個個休閑廣場、健身廣場、觀光道所代替，真是“三步一景”。

到了晚上，這個美麗的小城又展示出別樣的嫵媚——各家店鋪、酒樓、廣場等樓面上那造型各異、光彩奪目的燈紛紛亮起來，將整片空氣都映成了斑駁的彩色，如群芳斗艷一般，相比白天更有詩意。

每天晚上走在這五光十色的燈光之中，讓人不由地感嘆這座城市的繁榮。人行道上、公園里三三兩兩的人們或漫步或靜坐散在各處，一派寧靜祥和的氣氛。遠處的燈光透過隱約的樹影，隱去了一部分光芒，卻變得更有靈氣，宛如一雙雙美麗的眼睛。公園里定制的路燈，連投到路上的光影都是一幅精心設計的畫卷。

夜深了，熱鬧的城市慢慢寧靜下來，各色各樣閃耀的燈陸陸續續地滅了不少，只剩一盞盞整齊的路燈，肅穆地站著，好像堅守職責的哨兵正在默默地守衛著這座山城的平安。

為了拍攝阿勒泰市的夜景，那天我在將軍山上，從太陽西下一直待到華燈初上再到深夜。當最后一抹夕陽從山邊落下，天邊涌出片片彩云時，全城的路燈也全部點亮，各種光芒交相映輝，照亮了樓房、街道。遠遠望去，整座城市就像用金珠銀珠鑲成，各式各樣的建筑呈現著只有童話世界里才有的風景，讓人陶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