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一無所有

2017-12-19 09:10:19陶青林
飛天 2017年12期

陶青林,苗族,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民族班21期學員,迄今在《花城》《芙蓉》《清明》《天涯》《山花》等刊物發表作品近百萬字,部分作品被《小說月報》等選刊選載,長篇小說《蠱惑》獲中國作協少數民族作家重點作品扶持。曾獲全國首屆“李白杯”文學大獎賽三等獎、“千家寫嶺南”散文大賽銅獎、全國短篇小說創作大賽二等獎等獎項。著有中、短篇小說集《荔樹的囚徒》《手機沒有信號》《刀鋒上的魚水》。

1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為么咯爬女生宿舍?

那時,治保主任站在治保會辦公桌后面,手里揮舞著警棍,聲色俱厲地沖我們大聲喝問。我、小左、喜喜還有東東,誠惶誠恐地縮在墻壁角落。

這是第三次把我們叫到治保會辦公室問話了。治保主任是位退伍軍人,大塊頭,長著一臉絡腮胡,只要他一瞪眼,小孩便會嚇得哇哇大哭。我討厭他,扭頭看著窗外。窗外的陽光火辣辣地刺著我的雙眼,辦公室里異常悶熱。

治保主任讀出了我臉上的倔強,一步跨過來,抓緊我的衣領,把我瘦小的身體提了起來,氣勢洶洶地吼:老子問你話,你小子么個態度?

我大喊起來,我們沒有爬宿舍!

治保主任氣壞了,拿警棍往我的小腹用力一戳,痛得我哇哇大叫;然后抓著我衣領的手用力一搡,我癱在了地上。他罵一句:臭小子,膽敢對抗政府,有你的好受!

我忍著疼痛,滿腔委屈地蹲在地上。

治保主任氣出滿身汗,不耐煩地解開淺綠色的制服襯衣扣子,露出濃密深黑的胸毛。他回到座位上,不再理會我,對著縮在墻腳的東東問:小東子,你坦白吧,你不坦白就別想去當兵!然后又虎視眈眈地對著小左、喜喜以及我:你們幾個小子的前途都捏在我手心……治保主任說到這里打住話頭,臉上的橫肉顫了兩下,右手握成拳頭用力一緊大聲說道,惹毛了我,一用勁,你們的前途就碎了!

東東害怕地說,那晚,我真的、真的沒去……

那他們幾個去了沒有?治保主任追著問。

我——我不知道……東東低著眉眼小聲應道。

喝!不送派出所你們是不會老實的!告訴你們,只要在派出所立了案,案子就會跟你們一輩子,想當兵、考大學、吃國家糧,單政審一項你們就別想通過!

我們害怕了。初中畢業后,東東想當兵,喜喜想當村團支部書記,小左想開照相館,我想繼續讀書考大學。我們要是真的在派出所備了案,那就全完了!

我們是很老實的,也說了老實話:沒有爬女生的宿舍窗戶。但大家就是不相信,所以就讓治保主任來審我們。聽說治保主任跟上面立下了軍令狀,保證會讓我們低頭認罪。每次審問,治保主任總是說,整個村子數你們最搗蛋、最二流子了,四人形影不離,村里打架斗毆、偷桃摘李的事,十樁有九樁是你們干的;爬鎮中學女生宿舍的不是你們四人,還會有誰這么大膽?

治保主任氣呼呼地拿起桌上的審訊材料,把桌子拍得驚天響:都他媽的站起來,老子把你們送派出所得了!

別送派出所!我們異口同聲央求。

那就老實交代!

老實交代也是沒有去爬。沉默了好一會,喜喜氣沖沖地申辯。

還死不承認?那就去派出所立案,我倒要看看你們,是怎樣把自個毀了的!治保主任再次威懾,并順手推開了辦公室門。

我們害怕進派出所。我們可以指天發誓,真的沒去爬女生宿舍。

小左發育得早,長成了大塊頭。我們站起身后,小左丟給大家一個眼神,一頭撞向站在門口走廊上的治保主任。治保主任一屁股坐在地上,氣急敗壞地揮舞著手中的警棍。我和喜喜拔腿就跑。東東愣在那里,小左抓了一下東東的衣服,沖他喊:快跑!東東趔趄了兩步,但還是沒有邁開腿。

我們三人一路狂奔,逃進了巫水河。

2

巫水河長滿了蘆葦。鉆進蘆葦里藏身,別說一個治保主任,就算治保會六個人再加派出所四個警察也休想找出我們來。

太陽烘烤著大地。我們躲在一個河灣的蘆葦里。喜喜找來幾根木棍,在蘆葦叢里搭了一個小茅棚。我們三人并排躺在茅棚里躲太陽。在太陽的熱氣里,蘆葦散發出濃郁的清香,不遠處的幾只水鳥在一唱一和地不停鳴叫。

是么個人去爬了窗戶?害得我們有嘴也說不清!喜喜咬著一根綠里泛黃的蘆葦,忿忿地說。

小左悶聲悶氣地接一句,爬宿舍窗戶有么個好的?還不如偷看小媳婦們洗澡,一身精光,那才好看。

那時,我們村里每家每戶在偏房旁用木板蓋間小澡房,冬天便在小澡房洗澡,夏天一般都在巫水河里洗。木板在風吹雨淋中會變形,以前合縫得密不透風的木板變形后,便露出窟窿縫,戶主盡管會塞上紙條兒或小木條兒堵住窟窿縫,但我們會拿一截短鐵絲,順著窟窿眼一捅,紙條兒或小木條兒便捅開了。想看誰洗澡我們就早早將她家澡房的窟窿眼捅開,到晚上躲在秘密處,見人進去洗澡了,便躡手躡腳地靠近澡房,透過窟窿眼,無限春光,盡收眼底。

這是我們四個人的大秘密。一到冬天,我們借口出去玩打夜仗,實則是潛伏在隱秘處,偷看女人洗澡。我們定有規矩,叫“三不看”,即男的不看,年紀比我們小的不看,年紀太大的不看。我們還得出結論,剛結婚的小媳婦們的身材最好,洗澡最勤,洗的時間最久。我們討論過誰誰的身材最好,誰誰的身材最有特色,誰誰的身上有幾個胎印暗疤。只要一看到某個小媳婦或一聽到哪個媳婦的名字,她那赤裸的身體便立即在我們頭腦中清晰地浮現出來。

可惜,好景不長。貪婪的小左有次單獨行動,正津津有味地在看新婚的根子媳婦洗澡,卻被送熱水的根子發現。氣壞了的根子一腳把小左踢翻在地,狠狠地毒打了一頓。

小左偷看女人洗澡的丑行被曝了光,羞得小左父母見了村里人繞道走。好在小左沒有把我們供出來。從此,我們再也不敢干那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前不久,位于村口的鎮中學發生一起從窗戶爬進宿舍猥褻熟睡女生的案子。從睡夢中驚醒的女生發現有人在身上亂摸,嚇得大呼救命。一個人影一閃,飛速沖出宿舍門奪路而逃,翻過圍墻逃之夭夭……

聽說,那晚還有人在門外望風。從身材來看,應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會是誰呢?人們想起曾偷看女人洗澡的小左,想起形影不離、惹事生非的我們四個人。平日里,家長們不準子女與我們來往,以前的玩伴們見了我們都遠遠躲著。我們的臉上好似寫著“二流子”三個字,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招人嫌棄。不久,鎮政府派治保主任來村子里和學校調查,于是,就有了治保主任對我們的三次審問。

小左雙手枕著頭,眼光穿過茅棚頂的草縫,仰望著遼闊的天空說,我還真的想去摸一摸女孩子的身子哩……

還不是怨你!我斜覷小左一眼,要不是你太貪,被人抓了現行,別人也不一定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小左停了話,摸著后腦勺傻笑。

東東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落入治保主任的魔爪了?喜喜突然問。

東東想當兵想得有點瘋了。上次小左被抓,東東怕得要命,擔心小左供出他也曾看過女人洗澡,這樣驗兵時就會過不了政審。其實,那時他年齡還差兩歲。今天他不跑,肯定是怕不坦白政審過不了關。可是,他還能怎樣坦白呢?我們坦白沒去爬過,可他們就是不相信。

別管他了,他那樣子,要是做地下黨,肯定是叛徒!小左說。

3

那年初中畢業后,我考上了縣重點高中繼續讀書,喜喜、東東考上職中,但他們都棄學不讀了。家境貧困,與其讀那些沒用的書,還不如趁早在社會上混。

喜喜嗓子好,能歌善舞。那時崔健的《一無所有》很流行。喜喜搖晃著身子,把《一無所有》吼完,便贏得村里小青年的擁戴,小青年們極力要選他當村團支部書記。小左愛好攝影,家里卻拿不出錢買照相機。有一個暑假,他收了兩個月的酒瓶子,攢下了一百二十元,買了一臺海鷗牌黑白照相機。慢慢地玩出了門道,為別人照相居然每月能賺一二十塊錢。初中畢業后,他想籌錢,在鎮上開個照相館。

小左聽說鄰鎮的一個機磚廠招人,一個月有兩百來元工資。他掰著手指頭一算,一年下來有兩千多元,一個簡單的照相館就可以開起來了。小左書也不讀了,立即去了鄰鎮的機磚廠。苦干了三個月后,機磚廠卻倒閉了,小左六百多元的工資只領到一百多元。小左沒有再回學校,又隨大人們去修馬路。半年后小左終于有了五百元存款。五百元,對我們來說無異于天文數字。

那時,鄉下興建磚房子,紅磚很暢銷。小左想用這五百元本錢買煤燒一窯紅磚,可以賺兩千多元。小左說干就干,約上喜喜在鎮中學校門口的田地里打土磚坯。打土磚坯首先要將生泥和上水踩熟,這樣泥土才有粘性,才能砸進模子里做成四四方方的磚坯。這泥只能用腳踩,他倆在泥里不停地跳來跳去,哼著小曲兒,怡然自樂。喜喜生性浪漫,還把家里新買的雙卡錄音機拿到田頭,把流行歌曲放得震天響。喜喜與小左合著音樂旋律夸張地舉起泥坨砸磚坯。和泥時,倆人隨著音樂在泥里跳霹靂舞、探戈、華爾茲。喜喜的浪漫,吸引了鎮中學一大群男女學生圍觀。也有大人笑話喜喜,說他腦子進了水,不是個干農活的種。我與東東得閑時也去幫忙。四個小青年在激越奔放的音樂旋律中,赤腳踩在泥里,扭動著腰身,手舞足蹈,無比瘋狂。

兩個半月后,小左那窯磚終于點火了。由于缺錢買不到好煤,再加之請不來經驗豐富的裝窯的師傅,窯的煤火燒得不理想,一窯磚竟有三分之一還是土坯磚,其他過了火的磚也沒有被燒成紅磚,根本不能用來建房子,小左只收回了兩百多元本錢。辛苦兩個多月的一窯磚,孤零零地立在鎮中學校門口的田地里,成了一堆廢土,成為一個笑話。村里大人說我們是四個憨寶,氣得父母們大罵我們不爭氣,丟人現眼。

小左卻沒有往心里去。他輕松地對我們說,還是玩照相機好,“咔嚓”“咔嚓”幾下就能賺到錢。

4

夜幕很快降臨,我們還是不敢回家。我們想起電影里破案的一些情節,擔心家里已被人監視,只要我們一近家門口,便會被治保會的人逮住。

夜色中,秋蟲在淺吟低唱,不遠處的河水在月光下波光漣滟。巫水河一片寂靜。

喜喜咬著一根蘆葦根,咂巴幾下嘴唇吮吸汁液。許久,喜喜歪頭問我:餓不?要不我回村里弄點吃的?

小左搶著說,餓啊,你回去會不會被逮住?

喜喜起身,看看四周的動靜后,閃身離開了茅棚,夜貓子一樣消失在蘆葦林里。

饑腸難耐的我,望著迷離的夜空,心里生出無限悲涼。要是政府為這事到學校調查去了,會不會影響我考大學?躲在這里能解決問題嗎?我們四人錯在哪了?我困惑極了。

小左長嘆一口氣,對我說,林子,我真想出去流浪,離開這鬼地方,到外面去撈世界。報紙上說海南正在搞改革開放。我接聲說,要去就去海南,海南是剛劃出來的經濟特區,人們都往那里跑。

我們好奇看那些小媳婦的光身子,為什么我就被抓了?我們沒有爬過窗戶,為什么就沒人相信?我想燒一窯磚,為什么就燒不好?我想開個照相館,為什么就那么難?小左自言自語,他的肚里裝滿了問號。

月光下,小左的眼里有淚花在閃。小左問我:林子,你喜歡《一無所有》嗎?我特別喜歡,崔健是我的偶像,我好喜歡他的《一無所有》。

我說,喜歡,我也經常唱。

許久,小左滿腔壓抑地低聲吼唱著《一無所有》,唱了兩句后,我也跟著唱了起來。

我曾經問個不休

你何時跟我走

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

還有我的自由

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噢……

……

為何你總笑個沒夠

為何我總要追求

難道在你面前

我永遠一無所有

告訴你我等了很久

告訴你我最后的要求

我要抓起你的雙手

你這就跟我走

……

才唱了一半,我與小左滿懷傷感,泣不成聲。

四周的秋蟲還在不停地鳴叫。我與小左什么也沒說,靜靜地在聽秋蟲的吟唱。夜很深了,可是喜喜還沒回來。喜喜是不是被政府的人逮住了?我與小左擔心起來。

我問小左:萬一喜喜被抓了,我們怎么辦?

小左堅定地說:想辦法把他救出來,然后,我們一塊去流浪!

流浪?那我是不是沒書讀了?我驚訝地問小左。

小左猶豫了一會說,要不,你留下讀書,我跟他一塊跑。

可是,那爬窗戶的事怎么解決?不解決這個事,我能不能讀書啊?要是解決了,我還能讀嗎?還有,我們居然把政府的人也搞傷了。想起這些,我的頭又一次大了。

我沒有接小左的腔,心事重重地躺在一邊。

許久,小左悶聲一句:他媽的,這是么個事理?他把“事理”二字說得咬牙切齒的。

5

有燈光從村口那邊亮了過來。我和小左無比緊張,睜著大眼想看清楚發生了什么事。遠遠的似乎有人在喊話。

認真聽,才聽清是治保主任在喊:小左、林子,你們給我出來,要是不出來,政府一定會嚴肅處理!

這樣反復喊了幾句,他又接著喊:東東招供了,喜喜被抓住了,你們倆還不出來,就要罪加一等!

我和小左縮在茅棚里,屏息靜氣,不敢亂動。

小左,你打傷政府的人,帶頭逃跑,你要是再不老實,看政府怎么收拾你!

遠處昏黃的馬燈光剪出了夜色中的幾個人影,這些人的手里似乎還拿著警棍。我和小左緊張萬分,生怕被他們發現。

治保主任在村口的河段喊了一圈,然后就罵罵咧咧地走了。巫水河又復歸寂靜。

怎么辦哪?我惶恐地問小左。

小左默不作聲,拔出一根蘆葦,一臉心事地擺弄著。

要不,我們出去老實算了?

出去怎樣老實?承認我們爬宿舍了?小左忿忿地反問。

可這事總得有個解決啊?我們躲這,是、是個辦法嗎?

你別煩我了!小左不耐煩地嚷嚷著,你先讓我靜下來好好想想!

我閉了嘴,不敢再吭聲。

……

遠遠的幾盞馬燈光如一群螢火蟲,又從村口往我們這邊閃來。難道是治保主任又殺回來了?難道是喜喜當了叛徒,供出了我們的藏身之所?我拉了拉小左的衣角說,我們換個地方吧,會不會是喜喜出賣了我們,領人來抓我倆了?

小左比我鎮定。他說,別急,還遠著呢,等看清了再跑來得及。

等了一會,仍看不出是些什么人。小左似自言自語,又似對我說,喜喜絕對不會是那種人,他不會出賣我倆的!

近了,有人開腔喊話,竟是小左的父親。小左——你不學好,跟政府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你趕快出來跟政府坦白——

我的父親也在喊:林子,你和政府對著干,要是鬧到學校你就長出息了!

接著是小左的母親:小左,你出來吃飯啊,別餓壞了身子!

再接著是我的母親:我的林兒啊,你這個樣,你怎么考大學啊!全家人都指望你考大學的啊!

聽了母親的喊話,我幾乎要哭出聲來。我強忍住眼淚,對小左說,小左,我們出去吧,我不想這樣躲了!小左未置可否,趴在蘆葦上一動不動。

父母們繼續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話。聽著母親那充滿傷心、失望、狠鐵不成鋼的復雜情感的喊聲,我的心里隱隱作痛。我再次對小左說,我們出去吧,我們把這個事交給父母他們去解決算了。

小左小聲說,你別動,別暴露了,我懷疑后面會有治保會的人!

我立即停了說話,不敢弄出任何聲響。那幾盞馬燈后面黑乎乎的,看不出任何動靜。

父母們繼續喊著話往巫水河的上游去了。二十幾分鐘后,父母們又原路返回了。我與小左一動不動地藏在茅棚里,任憑他們喊啞了嗓子,都沒有答理他們。最后,他們無可奈何地回了村。

我與小左躺在蘆葦上,有一種孤立無援的悲哀。會有誰相信我們的誠實與坦白呢?是誰讓我們這么背時,攤上這種倒霉事啊?

夜,越來越深。巫水河靜得讓人害怕。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墜落在巫水河的左岸山嶺。我與小左不約而同地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心里默念許愿。

我問小左:你許了什么?

我許愿這煩心的事快點過去。小左輕聲說。

我許愿那爬窗的人早點跟政府坦白。我接聲說。

你先呆在這里吧,我回一趟家。小左說。

會不會被政府逮住?我不無擔心地問。

應該不會,這么晚了,候在村里的政府的人,撐不到這么晚的。

回去干么個?我再問。

小左想了想說,我回來再跟你說。

小左走后,我一個人縮在茅棚里更加害怕。不遠處的河水在嘩嘩流淌,左岸山上,時不時有不知名的野獸在嗷叫,偶爾有一兩聲狗吠遠遠地從村里傳來。

一個多小時后,小左回來了。他對我說,睡吧,我們先睡一覺,養好精神,明天好做事。我問他,明天我們去坦白嗎?小左看了我一眼,不耐煩地說,睡吧,就算天塌了,也要到明天再說!他的左手中指受了傷,用塊黑布包著。我疑惑地看著小左,小左卻早閉了眼睛不再理我。

我睡不著,只好睜著雙眼,滿腹心事地看著夜空。沒多久,小左開始打鼾了,輕勻的鼾聲擾得我更加無法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我迷迷糊糊準備入睡之際,小左翻過身來,雙手抱著我,在我的胸前及小腹摸索著。我感覺到小左胯里的那個東西像一根棍子在我的屁股上戳來戳去,嘴里在咿里哇拉地說著夢話。我把他推開,沒過幾秒,他又緊緊地把我抱住。

如此反復幾次,小左猛然驚醒過來。他揉著睡眼,似在睡夢中問:這是哪里?我說,巫水河啊!小左好像清醒了,卻又像記起什么似的說,我怎么尿床了?剛才還夢見根子哥的媳婦跟我抱一塊了……

小左邊說邊把手伸進自己的褲襠,摸了一陣,抽出手來,一臉驚恐地說,林子,我是不是病了?你看,我尿的尿怎么粘乎乎的?

我試探著把手伸進小左的褲襠,一摸,真的粘乎乎的。會不會是血?這么粘手。小左趕緊脫了短褲,翻過來,放月亮下靠近眼前仔細看,黑黑的,濕濕的,還有一股異味。小左擔憂地說,我是不是病了,我怎么會尿這玩意啊?

那時,我也不知那是什么玩藝兒。在學校上生理衛生課時,老師把這敏感的課程給省了,要我們自學。我們很少摸課本,根本就不知道有那么一章內容。后來,小左把里褲洗了,涼在一棵蘆葦上。我與小左忐忑不安地聊了好一會天,倆人才在困倦中睡去。迷糊中,我聽到小左說,我沒去爬窗,我們都沒有去爬。

天麻麻亮時,小左醒了。他鄭重其事地給了我一個信封,像大人一樣跟我說:我攢的那兩百元錢,昨晚我回家拿出來了——我現在只能去流浪了。

我心急地說,你流浪了,我們怎么辦?

小左指著信封說,等我走了你就把這封信交給政府,你們就會沒事了。這信是我昨晚拿錢時在家里寫的……還有,你要代我去看看我爸,昨晚我爸發現我回來,堵住我,要我去坦白,我不去,推了他一把,他摔倒在地上了,好像摔得很嚴重……

小左的臉上有一絲愧疚。

我舍不得小左走,眼里有淚水流出來。小左替我擦干眼淚,說,以后,你們要靠自己了。不混出個樣子,我是不會回來的!

我說,小左,你一定要回來,我們不能沒有你!

小左與我緊緊抱在一起。兩分鐘后,小左狠了狠心,終于推開我說,趁現在路上人少,我得走了……說完扭頭便走,留給我一個堅實的后背。

昨晚被弄臟的短褲,高高地掛在蘆葦上,像一面投降的旗幟,在晨風中搖晃。我舍不得小左走,拿起短褲追向小左,嘴里喊,你的短褲!

小左轉回身,看著我,好一會才說,這短褲臟了,我不要了。

我這才發現,小左手里一件行李都沒有。我手拿短褲,一臉惶惑地看著蘆葦叢中的小左。

晨風中,巫水河的蘆葦花開得白茫茫一片。

6

坦白書

鎮政府:

1987年6月23日晚上12點左右,我一個人潛入鎮中學校女生宿舍,見女學生睡了,便在她們身上亂摸,后來被發現,我飛快地逃出了學校。整個事件都是我一個人干的,我的好朋友林子、喜喜、東東沒有跟我去,我可以對天發誓,真的只有我一個人去干了爬女學生窗戶的這件壞事,要是他們也干了,我一定不得好死,請政府一定要相信我。當你們收到信時,我去浪跡天涯了,你們別想抓到我。我的坦白句句屬實。

坦白人:唐小左

1987年7月3日

這是小左要我交給政府的那封信。唐小左三個字面上按有一個血指印,指紋一條一條的,非常清晰。

我不愿將坦白信交給政府。我一個人呆在蘆葦棚里想了半天,也拿不出一個好主意。到中午時,我被父親尋到了。父親狠狠地罵我。我倔強地以沉默與父親對抗。后來,父親從我身上搜出那封信。看完信,事件真相大白了,我是被冤枉的,父親對我的態度有所好轉。父親領著我,拿著信氣沖沖地交給了政府,并大聲發泄了對政府的不滿,說政府冤枉了一身清白的他的兒子。我默不作聲,心里惦念著小左。

回家的路上,碰到小左的父親。他剛從醫院上完夾板,小左的母親用板車推著他。小左的父親蜷縮在板車上,一臉痛苦。父親說,你家小左真得好好管教,這樣下去,不成流氓吃了子彈粒才怪!

小左的父親艱難地挪挪那只骨折的左腿,傷心地說,這不肖子,我的腿就是昨晚為勸他向政府坦白,被他推倒給折斷的,我這是、這是哪輩子造的孽啊……

我又想起小左,想起小左要我去看望他父親的話。我忍不住了,眼里的淚流了出來。我大聲說,小左沒有去爬窗戶!我們都沒有去爬!

你還嘴犟,你小子哪天會被江湖義氣給害了!父親氣急敗壞地教訓我。

后來,喜喜當上了村團支部書記,東東應征入伍,我考上了大學,只有小左一直沒有消息。他父親也落下了殘疾。我們說小左真的沒有去爬窗戶,大人們沒有一個相信的。

眨眼又過去了十年。喜喜當了村支部書記,東東轉業做了某派出所所長,我成為一家報社的記者。春節回家時,再次談到小左,他仍然是沒有任何消息。我們說,小左真的沒有去爬窗戶!人們這才信了。小左父親瘸著一條腿悲切地說,你們怎么不早說?小左一肩扛了,我家憨包小左啊——他渾濁的老眼里彌滿了一層迷霧。

幾年后,小左父親去世了。小左的父親只有小左一個兒子。我和東東都回去了,我倆與喜喜像三個孝子一樣為小左的父親披麻戴孝,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

辦完喪事后,我們又談起小左。村里人都認定小左早就不在人世了。我們鄉下有個習俗,未成年的小孩夭折后,只能草草埋個墳堆,不能立墓碑的。小左家沒有留下小左的任何東西,我把那條珍藏了二十多年的短褲給了小左的母親,我說,要是小左還沒有消息,就該給小左立一個衣冠冢,小左早就成人了,還該立塊墓碑。

小左母親的眼里一直有淚花在閃。好久,她又拿著短褲看,露出一臉的疑惑。我便把二十多年前在巫水河蘆葦林中那晚的事復述了一遍。小左母親哭得傷心欲絕。

小左母親一想起小左父子,就止不住地哭。越哭,眼睛越來越差,幾年后就瞎了。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喜喜偶爾也會去照看她一下。實在熬不住時,她會拄著拐棍去找喜喜訴苦,說這樣膩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早死早超生。剛開始,喜喜很緊張,費盡心思才安撫好老人。后來她說多了,喜喜也就慢慢習慣了。“老人家把要死的話掛在嘴邊,也許只是想提醒我別忘了她吧。”喜喜在電話里這樣告訴我。我呆呆地握著手機說不出話來。

有一年回家,我去看望小左母親。小左母親聽說是我來看她了,她顫抖著身子朝我摸索過來,先是抓著我的手,然后往我的頭部摸去,摸我的頭發、額頭、臉龐、鼻子、嘴巴,一直摸到我的肩膀、手臂,然后緊緊地抱著我。我看到,她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長滿了老年斑,布滿了皺褶,正在一下接著一下地抽搐著。小左母親嗚咽著說,小左的個子也該跟你差不多。

臨走時,她猶豫了好久才告訴我,小左他爹托夢給她,說他在那邊一直沒找到小左,他們父子到現在還沒有團聚。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老人家。

7

一天,我突然接到喜喜的電話,說小左回來了。我驚喜若狂,顫抖著說,快,快把電話給他,我要跟他說話!喜喜吞吞吐吐地說,你回、回來再說吧,他……他現在沒在我身邊。

我感覺到了異樣,掛了電話立即趕回老家。喜喜在村口迎接我。在帶我去小左家的老房子時,他告訴我說,四天前村里突然來了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怎么驅趕都不肯走,問他話卻是前言不搭后語,神經錯亂,大家以為是個瘋子;昨天,我在驅趕他時,這個污頭穢臉的瘋男人呆呆地看著我,我猛然覺得他像小左。我幫他剪了頭發刮了胡須,換上干凈衣服后,越看越像小左。問他事,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我帶他去鎮上看了醫生,醫生說他受了刺激,頭部遭到鈍器重擊,間歇性失憶了,所以我就打了你電話。

說話間,就到了小左家。屋里只住著小左母親,一直缺少人氣,庭院以及堂屋都長滿了雜草。有個男人正撅著屁股,在雜草叢里捉蚱蜢。小時候,我們在菜園子里沒少捉蝴蝶和蚱蜢,小左最擅長捉這些了,每次都比我捉得多并且個兒大,他總會挑幾只大的送給我玩。我和喜喜靜靜地站了許久,這個瘋男人才發覺有人來了。他站起來,身上沾滿了泥土,手里抓著兩只蚱蜢一臉膽怯地看著我。看著他,我看到了小左的影子。

喜喜說,自住進老房子后,他就安穩了。前幾天他圍著村子,有時笑有時哭,有時唱有時跳,像個瘋子。我忍不住喊了一聲小左,他沒有理我,更沒有應我。我再叫了一聲小左,他愣著看了我一眼,朝我走來,將手里的一只蚱蜢小心地給我,然后把另一只塞進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對我說,好吃,蚱蜢好好吃。我和喜喜驚訝地看著他。隨即,他拋下我倆,轉身又撅著屁股在雜草叢里繼續捉蚱蜢。

眼前這個男人,我既希望他是小左,又希望他不是。我突然記起小左的右屁股上有個黑痣。我瘋了一樣沖過去,大聲喊道,你給我站起來!男人嚇得立即從草叢里爬起來。我一手用力抓著他的皮帶,大聲喊著,你不是小左,你屁股上肯定沒有黑痣。男人雙手護著頭部,又哭又叫。我解開男人的皮帶扣,想強行脫他的褲子。男人的眼里充滿了恐懼,倒在草叢里,用雙手拼命護著褲頭,嘴里大聲求饒,別打我,求求你別打我了,我會唱歌,我給你唱歌,求你別打我了!

他張口唱起《一無所有》來:

我曾經問個不休

你何時跟我走

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聲音略顯嘶啞。他不停地反復唱這四句。在這嘶啞的聲音里,我想起了蘆葦林里那晚小左唱歌的情景。

我像電擊了一樣,脫他褲子的手顫抖著停了下來。

小左的母親拄著拐棍,不知什么時候摸到我身旁,心情復雜地問,是小左嗎?他真的是小左嗎?

小左母親的臉上擠滿了溝壑,紅腫的眼角掛著兩行渾濁的淚水。我小聲說,是的,是小左回來了……

老人突然就失了控,沖我大聲嚷道,他不是小左,我家小左不是這個樣子的,他不是……

幾個月后,喜喜打電話告訴我一個噩耗:小左母親和瘋男人吃了老鼠藥,雙雙死在家里。

小左母親剛開始接受不了這個瘋男人就是小左的事實。后來在一起久了,才認下這個兒子。村里人總是喜歡侮辱性地拿這個瘋男人尋開心,小左母親每次拼了老命地保護他,然后就抱著他傷心痛哭。有次她生病起不了床,瘋男人被村里的那些小屁孩們騙進了糞坑里。喜喜去探望她時,老人哭著說,這樣賴在世上活著,真的還不如早死早超生。喜喜聽慣了這種話,沒有往心里去。這些天,小左母親病重了,老人認為自己這次難以挺過去,卻又不忍心丟下他一個人在這世上遭罪,便在飯里面投下了老鼠藥。

喜喜在電話里哭了起來,哽咽著問我,你知道小左母親的落氣話是么個?我沉重地嘆了口氣,沒有吭聲。

喜喜悲痛地說,老人家攢著最后一口氣央求我不要送醫院,就這樣好讓他們一家子早早去團圓……

多年后的一個清明,回老家祭完祖后,我悄悄來到小左家的墳地。遠遠地,發現一個男人靜靜地站在那里。

不像東東,也不是喜喜,我猜不出那人是誰。

走近了,男人轉過身來,竟是那么眼熟:大塊頭,絡腮胡,滿臉皺紋。

我與他愣在那里,對視著。一分鐘后,我們彼此認出了對方。

他卑微地站到一邊,為我讓出位置來。

我盯著他那張老臉。我的眼光像兩只有力的手掌,在他的老臉上一下接一下地抽著。

他很虛,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最后,低著頭很慌亂地走了。

祭拜回來,我跟喜喜說我在小左他家的墳頭碰到了那個人。喜喜既傷心又氣憤地說,有什么用呢?這些年我經常做噩夢,每到清明都來祭拜,可是能有什么用?當年,他為么個逼我們?他是爭表現想立功,一門心思想轉正當官往上爬!到頭來,卵都沒用,像狗一樣爬了一輩子,也沒爬出農門。

我唏噓不已,眼里已是一片潮濕。

責任編輯 子 矜

主站蜘蛛池模板: 女人天堂av免费| 日本高清有码人妻| 中文字幕无码中文字幕有码在线| 精品一区二区无码av| 亚洲天堂网视频| 亚洲精品午夜天堂网页| 亚洲综合天堂网| 欧美午夜网| 在线色综合| 韩日免费小视频| 无码专区国产精品第一页| 992tv国产人成在线观看| 激情综合激情| 国产精品三区四区| 成人免费视频一区| 国产亚洲欧美日韩在线一区二区三区| 91视频首页| 日韩欧美中文字幕在线韩免费| 亚洲无码视频图片| 国产大片喷水在线在线视频| 99久久精品免费看国产电影| 香蕉蕉亚亚洲aav综合| 欧美一级专区免费大片| 自拍亚洲欧美精品| 国产91小视频| 日韩欧美国产另类| 最新国产你懂的在线网址| 99人妻碰碰碰久久久久禁片| 亚洲成网站| 国产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软件| 欧美成人日韩| 日韩大片免费观看视频播放| 好吊色妇女免费视频免费| www.亚洲一区| 欧美在线天堂| 97人妻精品专区久久久久| 久久特级毛片| 看国产一级毛片| 麻豆国产在线观看一区二区 | 青草视频在线观看国产| 国产精品毛片一区| 人妻精品全国免费视频| 国产亚洲精品在天天在线麻豆| 亚洲av色吊丝无码| 特级做a爰片毛片免费69| AV色爱天堂网| 国产无码网站在线观看| 丰满人妻被猛烈进入无码| 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日本| 国产地址二永久伊甸园| 国产精品无码久久久久AV| www成人国产在线观看网站| 成年人国产网站| 国产成+人+综合+亚洲欧美| 漂亮人妻被中出中文字幕久久| 欧美97色| 先锋资源久久| 乱码国产乱码精品精在线播放| 亚洲黄色片免费看| 永久天堂网Av| 亚洲天堂.com| 精品无码人妻一区二区| 国产sm重味一区二区三区| 91色国产在线| 91在线激情在线观看| 亚洲丝袜中文字幕| 亚洲中文字幕国产av| 国产日本视频91| 亚洲香蕉久久| 国产在线视频导航| 亚洲国产高清精品线久久| 99精品国产高清一区二区| 欧美不卡在线视频| 爽爽影院十八禁在线观看| 99re在线免费视频| 国产精品视频第一专区| 欧美中文字幕无线码视频| 免费观看三级毛片| 欧美综合在线观看| 丝袜美女被出水视频一区| 亚洲永久视频| 国产精品免费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