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樹繁花

程應峰

老子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每次出門下樓，路過花圃中的三棵花樹，看見它們簇擁在一起，熱熱鬧鬧地掛結著一簇簇繁花，我就會心生感念，心存敬畏。

那本是凡俗的樹開出的凡俗的花呀，又怎能沒有美麗凡俗的心思？正是這凡俗的心思，讓它們心心念念簇擁在一起，形成了具有整體意義的生命格局。它們以哲人的姿態簇擁在那兒，開出了紛繁的塵世色彩：一樹嫩白，一樹夢紅，一樹亮紫。它們在那里顧盼著，搖曳著，生動著，演繹著美妙動人卻又哲思滿滿的凡俗生活。無論是嫩白，是夢紅，還是亮紫，它們的花蕊看起來都像新長出的木耳那樣，脆嫩，飽滿，達觀，自在，教人注目，引人遐思。

每每凝視這三種顏色的花，想想人生的來路和去路，我就清清楚楚地看到，昨天、今天和明天，前生、今生和來生，過去、現在和未來在我的生命里悠悠地來，悠悠地去，悠悠地伸延。如果再縮短一些，譬如生命只有一天，通過這三棵花樹我看到的，分明就是一天中的早晨、白天和夜晚，倏忽之間就穿越了短暫的生命，成為生命的象限。

三生萬物啊，曾經是一樹嫩白，因為一個偶然而撕破黑暗，揣著童貞來到了這個世界，那么清純、那么圣潔、那么美好、那么脆弱……卻氤氳著不容妥脅、不可侵犯的氣韻，高貴而醒目。一樹嫩白營造的冰清玉潔的氛圍，有著對純真、神圣、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詮釋。那明亮、干凈、暢快、樸素的色澤，寓意著雅致、貞潔、清朗和光明。在時間的淘洗中，這一樹禪意之白終會有其他色澤融入其中，變得豐富而含蓄。或是擁有鮮嫩的誘惑；或是擁有清凌的韻味；或是擁有柔和的氛圍；或是擁有淡淡的香甜……

走著走著，走到了最繁茂的人生階段，恰似一樹夢紅。有夢想，有體力，有精力，有活力，有熱情。總是以昂揚的姿態、張揚的色澤，在一個閃念之間，讓人眼前一亮。夏日里，驕陽烈烈，醒目的紅色與陽光交相輝映，讓這一樹夢紅更加嬌艷奪目、驚心動魄，在你的視覺與之相觸的剎那，心空會陡然升起一脈酣暢的愉悅。一樹夢紅的情熱，既優雅高傲，又淋漓魅惑，具有勢不可擋的生命氣場和人生魅力。

走到后來，也就擁有一樹亮紫了。這紫，深深淺淺，濃濃淡淡，高貴自然，優雅浪漫。一如紫水晶眾多唯美浪漫的傳說，讓情侶之愛在歲月深處婉轉依洄，轉向寬宏的精神層面，凸顯出強大的精神力量。亮紫以它的神秘、浪漫、高雅，預期著夫妻情感的升華，延續著美好甜蜜的情感。無疑，亮紫，是情侶之愛永遠的居所。

朋友告知，樓下花圃中的這三樹繁花，有一個共同的好聽的名字——紫薇。紫薇開花，是可以有著不同顏色的。道亦道，非常道。這三種不同顏色卻是同一品種的花有如神助般聚集一處，讓我此生遇見，無疑是一種機緣。這種機緣，讓我看到了三樹繁花簇擁的美好，也從中品悟出了三段各具情趣、色彩爛漫的人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