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招牌的花店

化君

去另一個城市辦事，一天，黃昏的時候，回住處。路上，看到很多人手里都捧著玫瑰花。掏出手機，日歷顯示：2月14日，情人節。

心里便涌出一個念頭，買一束鮮花送給自己。

按著路人的指點，來到一家花店，店里擠滿了人，我站在外面等。

不經意發現，花店門前連個名字招牌都沒有。心想，一定是新開業的，還沒來得及弄。

華燈初上的時候，店里的人潮漸漸褪去，我抬腳走進花店。

店不大，花兒卻齊全得很，仿佛花卉展覽似的，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老板娘是一位穿著講究的中年女士，言談舉止也頗大方得體。一見，便起了想要和她聊幾句的沖動。

生意真紅火，才開業的吧？

她搖頭，老店啦。

仿佛猜出我的心思似的，她把我讓到沙發里后，和我說起花店的故事。

她突然嘆了口長氣，別提了，為花店的名字真是沒少費了心思。字典、辭海、唐詩宋詞，甚至周易取名都查過了。長的短的，雅的俗的，一共取了不下上百個，什么姹紫嫣紅花店、心香一瓣花坊、伊人花圃、馨妍花屋。

可是，不管叫什么名兒，生意總是冷淡得很，常常一天見不著一個顧客。漸漸的，眼看連房租都交不起了。一天，我摘下花店的招牌，然后把柜臺下積壓的花兒全部擺放出來，準備賣掉后就關門。

或許出于留戀，那天，我把花店的邊邊角角都清掃得干干凈凈，而且特意將幾盆顏色最鮮艷香氣最濃烈的花兒擺放到門口。沒想到，花兒很快被搶購一空。我便試著又進了一小批，不到半天功夫就又都賣空了。

于是我開始忖思，生意的好壞或許跟花兒的擺放有關。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我把原來的木頭柜臺換成透明玻璃柜，將杜鵑花、海棠、郁金香、枙子花、泡桐等妖冶馥郁的花兒輪換擺放在大門口。

她微皺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笑瞇瞇地說，從此生意竟然出奇地好起來。從門前經過的人，遠遠就能看到花的艷麗，聞到花的香味兒。這比什么招牌都好呢，我也懶得給它起名了。

臨走，我選了一束藍百合。

她用一張彩紙將百合花包好，再用黃綢帶系成一個好看的結，看上去，仿佛一只黃蝴蝶在花間飛舞，這是我情人節收到的最美的禮物了。從此，這家沒有招牌的花店便刻印在我腦海里，連同花店老板的那句話——花兒才是最重要的，招牌不過是個擺設而已。

出來花店，走過霓虹繽紛的馬路，走進月光瀠瀠的小區，手里的藍百合驀地變了模樣，猶如褪去華衣錦袍的雍榮貴婦搖身變成青衣素衫的清幽女子，顯得格外嫵媚動人。

于是想，人的生命也是這樣的吧。那些五光十色的頭銜和光環，不過是一塊晃人眼球的招牌罷了。真正讓生命變得豐盈和美麗的，是一個人的內涵和修養——

是靈魂里散發出的裊裊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