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

如煙的往事仿若浮光掠影，許多已記不清了，它從指縫間悄悄地流逝。唯獨那一段銘刻于心的戀情，如刀刻般，再也無法抹去。記憶的繩索牢牢地將我捆住，令我無法喘息，任由繩索緊勒的傷口滲出血。

草長鶯飛的三月天，陽光暖暖的。十一日那晚，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男性雄渾的聲音響徹耳畔：“喂，你是紫橙嗎？”倘若是家長，都會稱呼我為邱老師的，紫橙只是我的筆名。我莫名地回應。對方爽朗地笑了，接著說道：“明天要去山塘采風，文聯主席叫你搭我的車去，今晚我們見一面吧！” 原來是這事，我如釋重負。他說六點半在杏花村的第一個涼亭等我。我瞅了瞅香案上的大鐘，嚇了一跳，短針已經指向六點，煮飯是來不及了。我慌里慌張蒸了幾個清明果，裝在保鮮盒，隨手拿了一雙筷子，蹦蹦跳跳地就出發了，因為我從未有遲到的習慣。

夜幕下的杏花河畔，是個詩情畫意的地方，波光瀲滟，旖旎無比。我四處張望，跨上第一個涼亭的臺階時，他正撥打我的電話，鈴聲在我身后的小背包適時響起。我朝他“噗嗤”一笑，伸出舌頭扮了個鬼臉，他敏銳地關掉手機，立馬知道我是誰了。我饑腸轆轆，無暇打量他，在長椅上徑自打開盒子，啊！清明果香氣四溢。他有點驚訝：“你還沒吃晚飯？” “嗯，我多蒸了幾個的，你也嘗嘗！”我嘴里含著清明果模糊答道。他有點拘謹，我匆忙之中只帶了一雙筷子，不由分說夾起一個清明果就往他嘴里塞，他不得已張嘴吃了一個，俊臉漲得通紅。他靜靜地坐在旁邊，我狼吞虎咽地一掃而光，捋了捋脹鼓鼓的肚子。我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完全沒注意自己的囧樣。他取出一張紙巾遞給我，我胡亂擦了擦，說了聲：謝謝！他突然俯身，伸出手，將我下巴殘留的果粒抹去，我尷尬萬分。他打破僵局：“我們去浮橋那邊走走吧！”

我低頭走上浮橋，橋身有點搖晃，我駐足不敢上前。他轉身拉住了我的手，一股暖流襲遍了全身。踏上岸，我輕輕地抽手，他卻假裝渾然不覺，眼朝前方。晚風徐徐，抖落一地的愜意。萬般思緒，在夢與現實的虛幻中游戈。那晚，掌心的熱度，溫暖了三月的倒春寒。

翌日，山塘采風如約進行。金黃的油菜花沐浴在細雨的朦朧中。他說忘了帶傘，叫我撐他。濕漉漉的木廊，泥濘的碎石路，我和他相伴而行，一路平仄，一路深淺，感受風與花香的纏綿。心田一畝種相思，三分柔情七分癡，塵世間的愛，清雅，脫俗，一份愛意，蔓延于心。

他總約我去杏花河畔散步，偉岸的身軀，非凡的談吐。他談他的人生，他的創作生涯，侃侃而談，舒緩著褶皺時光里的安然，我深深地被吸引了。

時光荏苒，一晃三個月過去了。滿溢的幸福，如一闕婉約的詞賦，在靈魂里潛涌滋長，剎那芳華，鋪滿一地繽紛。那晚，星光黯淡。我們又相約老地方，他幾次欲言又止，終于鼓起勇氣問我：“橙子，你相信一見鐘情嗎？”我茫然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沉下臉說：“我們分手吧！我對你只是一見鐘情而已，你又笨又嘮叨，我受夠了！”一陣冷風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它像一道閃電拂過我的心海。我是個愛哭的女孩，眼淚頓時涌出了眼眶，捂著臉跑開了。

凝眸，曾經的相遇相識，相伴相惜。往事如風，將愛恨盡數吹散，也莫問是緣是劫。一樹花開又一春，我經歷著，懂得了，不惑了。那天，我再次散步杏花村，風景依舊，心情卻迥然而異。千回百轉的紅塵，半世浮華，有多少是匆匆擦肩的過客呀！

歲月有點簡單素白，前段時間，我信步走到第一個涼亭，他竟然也在，卻憔悴得不成人樣。我想退回已晚，他朝我走來，在離我一尺遠處停步，仔細端詳我，哽咽地說了一句話：“橙子，對不起……”隨即，他匆匆轉身離去，背影漸行漸遠。聽說，他和我分手，是因為看上了局長的千金，沒想到結婚后千金又甩了他。

一季花開，粉墜長亭，繁華一瞬塵緣淺。往事如煙，惹濕了誰的淚眼。

（編輯·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