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切爾主義對我國國有企業改革啟示探析

王小娟

撒切爾主義對我國國有企業改革啟示探析

王小娟

撒切爾主義是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上臺后為治理“英國病”推行的系列改革政策，主要倡導減少政府干預，推行自由市場經濟政策。私有化政策在撒切爾主義中處于核心地位，經歷了由嘗試性私有化向系統私有化轉變的過程。盡管存在一些爭議，但是私有化政策對英國經濟的發展確有成效。該政策的實踐對我國國有企業改革具有重要的啟示和借鑒意義。

“英國病”及撒切爾主義

“英國病”及病因探究。“英國病”究其病源,目前學術界觀點不一。有些學者強調“深植于國家的社會結構和精神環境之中”。有的則強調衰退是由不同的政治、經濟因素所導致，雖則“英國病”不完全等同于經濟病，但在導致“英國病”的眾多病因中，經濟無疑是非常關鍵的要素。二戰以來，歐美國家普遍實行凱恩斯主義經濟政策，對二戰后的英國而言確實是一棵救命稻草，它使英國順利完成了戰后的經濟恢復。但是，到了70年代，當過分干預使得投資和生產力達到某種飽和狀態時，其惡果卻是顯而易見的。英國政府已經出現經濟職能過度擴張、規模過度膨脹以及政府失靈現象。主要表現為政府支出明顯增加，有材料顯示，政府財政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1976年一度曾高達46.9%。 由此可見，財政負擔之沉重，這不僅增加了經濟運行成本，也降低了經濟運行效率。

針對二戰后嚴重的經濟危機和高達兩位數的通貨膨脹，保守黨的希思政府上臺伊始便意識到強調政府干預的凱恩斯主義對于當前“滯脹”危機造成的不良影響。于是從削減公共開支，控制貨幣供應量入手，試圖減輕政府壓力，掙脫赤字財政的魔咒。但是，實施一年之后，又折返回赤字財政，1974年繼起執政的工黨卡拉漢政府有了一些改變，但是針對這一病入膏肓的現狀，如果不徹底掙脫凱恩斯主義的束縛，結果就會仍是效果不佳，政府下臺。由此可見，撒切爾夫人上臺后便明確宣布要改變二戰以來英國經濟政策的方向，并非偶然，而是在英國統治集團對凱恩斯主義的經濟政策普遍感到失望的情況下，為扭轉英國長期經濟頹勢作出的一種新的嘗試和一次有力的突破。

撒切爾主義及其私有化政策的出籠。1979年撒切爾夫人上臺之際，面對的是前屆工黨政府遺留下來的一大堆棘手問題。她明確宣布要改變二戰以來英國經濟政策的方向，積極倡導突破原有凱恩斯主義倡導的加強政府干預的傳統做法，推行了一套較為完整的以經濟自由化為核心的經濟政策，這些政策被統稱為“撒切爾主義”。其中包括控制貨幣供應量、抑制通貨膨脹、減少政府干預、推行國有企業私有化政策。而私有化政策在撒切爾政府整個經濟政策中處于核心地位，是撒切爾政府治理“英國病”的一劑猛藥，也是撒切爾主義“收縮國家干預邊界”的一個最重要的手段。有評論家認為，私有化政策是1979年以來最引人矚目的政策改革，是保守黨政府立法規劃“王冠上的明珠”。

撒切爾主義必然深深打下了撒切爾夫人的個人烙印，是其思想主張的產物。瑪格麗特·撒切爾夫人是著名的保守黨右翼政治家，同時她也作為小城雜貨商的女兒，這個小私有者的身份帶給她以及整個小有產者階層的就是讓他們努力去維護私有財產和競爭自由。為此，他們自然而然地反對一切財產公有的政策，并支持一切財產私有的政策。當她步入政壇時，恰逢英國正掀起戰后改革熱潮，在戰后的30年里，凱恩斯主義和工黨的社會主義改革主張相互影響，出現了保守黨和工黨的共識政治現象，其結果是使得英國經濟政策開始顯現出政府干預、國有化、福利國家、充分就業等特點。

然而，在這一套主張和政策下的英國不僅未能停住衰落的步伐，到70年代，“英國病”反而更加嚴重，其國際地位也隨之下降。此時的撒切爾夫人從勢頭正勁的保守主義潮流中脫穎而出，她認為，英國正處于“經濟衰退與道德衰退攜手并退”的困境之中，必須尋求一種新藥方來拯救英國資本主義，這一藥方與之前的凱恩斯主義、共識政治、工黨的社會主義大有區別。撒切爾夫人大力提倡推行私有化政策，提出將原屬國有的企業股份賣給私人的方案。她認為，通過私有化將企業推向市場能夠讓更多的人成為企業的股東，從而創造出更具吸引力的大眾資本主義或擁有財產的民主社會。撒切爾夫人認為要減少財政赤字、降低通貨膨脹率就必須甩掉那些長年虧損的國有企業的包袱，把這些企業的股份出售給私人，將國有企業推向市場競爭的海洋，自主經營，自謀發展，自負盈虧，其結果要么提高效益和競爭力，要么破產倒閉。為此，1983年2月她曾在下院明確表示：“以前的國營公司現在必須按市場需要計劃生產，隨時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這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效率問題對我國的整個經濟至關重要。換言之，實施私有化政策目的就是針對國有化的一些弊病，減少公有成分，引入市場競爭機制，鼓勵企業精神、個人的創造性和自由市場經濟，提高政府運行效率，從而提高整個英國經濟的競爭力。

這一政策也成為了撒切爾政府在政治斗爭方面的一把利劍。自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蘇聯問世以來，國有化似乎已然成為社會主義的代名詞。撒切爾夫人就認為國有企業就是“社會主義的”，國營企業就是“壟斷性的”，這些企業之所以能存在下去，完全是依靠納稅者的資金。她認為相比而言，私營企業是唯一能夠獲利的。為此，推行私有化政策在很大意義上而言，可以成為戰勝社會主義的一把利劍，以此達到她“在英國鏟除社會主義”的目的。

私有化政策的實施及特點

私有化作為撒切爾主義的一項核心政策，經歷了由嘗試性私有化向系統私有化轉變的過程，與撒切爾夫人執政三屆任期相對應，如下三階段：1979～1983年私有化嘗試性階段；1984～1987年私有化大發展階段；1987 ～ 1990年私有化深入發展階段。

首先第一階段，1979年撒切爾政府的私有化運動慎重拉開了帷幕，這一階段政府的方針是以積累經驗為主，從“國有部門中次要的盈利的公司”入手，逐步展開的。1979年10月，撒切爾政府宣布把英國石油公司的5%股份出售給私人，標志著英國私有化運動的開端。1981年起規模開始有所擴大，在1981至1983年間，撒切爾政府進一步把其他一些國有企業或企業中的國有股份出售給私人，還出售一些公有住宅。一般每次出售股份金額在幾千萬英鎊到幾億英鎊之間不等，同時一些企業的私有化只涉及部分的產權轉移，政府一般保留不超過一半的股份，如英國宇航公司只出售了50.6%的股份。與此同時，政府還要在維持一些虧損的國營企業上下相當大功夫，如必須撥出相當大的款項來維持英國鋼鐵公司、英國利蘭汽車等。眾所周知，“鐵娘子”曾為了削減政府開支，毫不容情地停掉了孩子們的牛奶供應，被戲謔為“牛奶掠奪者”。可想而知，維持虧損的國營企業并非撒切爾夫人所愿，但是她當時又必須要這樣做，在很大程度上穩住了大批勞動者，起到一定的緩沖作用。而另一方面，出于私有化的考慮，整頓這些企業，扭虧為盈之后，再進行私有化。通過這一階段的私有化，政府不僅積累了經驗，也從中回收了大量資金，很大程度上改善了財政狀況。私有化好評如潮，撒切爾政府嘗到這些甜頭之后，決心進一步向前。

其次，第二階段時期不得不提的是1982年馬爾維納斯群島之戰（簡稱馬島戰爭），這場戰役幫助撒切爾夫人贏得了1983年大選，并使得保守黨在議會中占有絕對優勢。這對于撒切爾政府而言意義非凡，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大張旗鼓并且得心應手地將私有化進行到底，而這也成為私有化政策推行的一個轉折點。這一階段同剛開始對私有化的小心探索和模糊概念不同，具有系統化、大規模的特點。1984年8月，美洲虎汽車公司的股份率先擴大出售的范圍，開始向社會公眾出售，而不是僅限于企業自己雇員和管理人員，這一試驗，效果頗好，共獲款2.97億英鎊。 政府還采取了各種便利措施來鼓勵公眾踴躍購買股份，如優惠固定價格、分期付款、贈送、忠誠獎勵等。公眾購買熱情因而大大增加，各界金融人士大獲其利，倫敦城的股票交易市場著實熱鬧了一番。

最后階段是起始于1987年6月撒切爾夫人第三次當選為首相后繼續大力推行私有化政策。撒切爾夫人在第二年的10月保守黨年會上就首次明確提出，“私有化無禁區”，“能私人化的，就實行私人化”，從此私有化推進到一個新階段。11月份，國有企業的巨頭英國鋼鐵公司也難逃私有化的命運。隨后，私有化又繼續推向自然壟斷部門如供水、供電。1989年11月11家自來水公司的股份相繼被出售，1990年全國第五大自來水公司——約克郡自來水公司股份也被公眾收購完畢。而英國史上最大的一筆股票交易是英國電力公司的私有化，從1990年3月開始出售資產將近200億英鎊。總之，幾乎所有公共部門包括教育、國民醫療保健制度都難逃脫私有化改革的命運。而諸如此類改革的目的都在于把公共服務變得更像是一家私人企業，把公民轉變為消費者，由此來提高企業的積極性和效率。

私有化政策的評價及啟示

眾所周知，英國二戰前后大規模的國有化運動使得企業生產效率低下，缺乏競爭和創新意識。到了科技革命的新階段，這些毫無生機的國有企業已成為英國經濟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因此，將大規模國有企業私有化是戰后英國進行的一場意義深遠的革命。在短短的幾年內，撒切爾政府將近50家巨型國營企業轉為私有，其資產高達250余億英鎊，占原國有企業的三分之一，同時60余萬名工人轉為私企雇員。英國持股人數由1979年的不足300萬，增加到1989年的900萬以上，占成年人的五分之一以上。英國私有住房者也大大增加。撒切爾夫人還為私人企業創造了最有利的條件，如提高利潤率，減少稅收，抑制通貨膨脹，限制工會權力。這些政策，提高了企業的積極性，發展了生產力。與此同時，改善了政府的財政收支狀況，到1987年英國財政出現14.15億英鎊的盈余，1988年多達140億英鎊，其中有79億來自于出售國有企業的收入。財政部門手中有了錢，政策也就靈活實用多了，得以放松多貨幣的控制，對某些福利部門增加撥款。私有化后，一些企業在市場機制的激勵下，也確實提高了效率，增加了盈利。同時，私有化確實強化了私人資本，但是離大眾資本主義和擁有財產的民主社會還是相距甚遠。許多股票購買者很快轉手售出以獲利，并未成為長久的持股人。而即使持股者，也只有大股東才能對企業施加影響，中小持股人是不得與聞的。此外，絕大多數人也沒有錢購買多少股票。因此，人們批評說，私有化只是把大企業由政府控制變成私人資本的壟斷。

誠然，不可否認私有化確實引起了一些爭議。但是撒切爾政府實施長達十年之久的私有化改革使英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方面不僅重振了英國經濟，摘掉了經濟上“歐洲病夫”的帽子，另一方面還鞏固了英國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中的地位。有數據證明，就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增長速度來說，80年代以來，英國上升到第二位，僅次于日本。而在此以前的二、三十年里，英國排在日、美、西德、法國等之后，屈居末位。綜上可知，私有化政策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深刻地改變了英國，擺脫了長期“英國病”的困擾，到20世紀末英國經濟實現平穩快速發展，成就仍舊值得肯定。

這一改變英國的政策對我國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革也有一定的啟示。近年來，我國的國有企業改革“國進民退”勢頭正勁，調整了原有的“國退民進”的趨勢。一些地方出現的“地方國企央企化”、“民營企業國有化”現象也層出不窮，這一現象很明顯的一種國有化趨向就是它是基于行政干預的而非局域市場選擇。我們還應該看到的是，國有企業意味著消耗大量的社會成本，這樣一來就很大程度上限制和破壞了市場競爭機制。因此，要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就必須真正做到國有企業回歸到全民所有、加入市場競爭行列，實現完全意義上的自主經營、自負盈虧；必須真正做到探索出一條適合我國國情的國有企業改革之路，讓國家和市場兩只手高效協同運作，最終實現經濟模式的成功轉型。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