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宙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人們曾在給彼此的信中表達諸多情感,也曾在等一封信的時間里,體會著生命的奇妙。
如今,郵件和短信幾秒就能到達對方的手機或者電腦中。人們的距離從未像現在這般近,人心的距離卻從未像現在這樣遙遠。
盡管人們如今十分需要書信那安靜的力量,然而,當《見字如面》的節目構想被提出時,除了信心十足的導演關正文,其他人多少有些犯怵。
剛開始四處宣傳推廣時,《見字如面》的宣傳人員總要不停地解釋,這不是小眾節目,而是直面每個人的需求與所處的時代的節目。
對關正文來說,安靜其實是一種狀態,也是一種力量,這是書信本身具備的。如果在節目中加入其他元素,就可能會破壞這種力量。
因此,在《見字如面》的錄制現場,除了演員出場時打下的一條光道,其余的時候,光都聚焦在讀信人的身上。音樂是后期配的,現場除了讀信的聲音,什么也沒有。
被精選出來的信件,它們的文字被打印在格式精致的信紙上。正文、標題、間距都有嚴格的規定。關正文對工作人員說:“你要讓每一個字用它最好的方式在文本里出現。”
讀信的演員和聽信的觀眾,因為被節目組對書信文化的尊重所感動,被書信本身那安靜的力量所感染,所以變得十分認真且投入。
讀信時,快、慢、重、輕,演員會在信紙上標上滿滿的記號。蔣勤勤是重慶人,說話有口音,因此,她在信紙上,將所有的翹舌音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演員歸亞蕾讀了蔡琴寫給前夫楊德昌的信。這封信是楊德昌去世后,蔡琴寫的一封公開信。歸亞蕾非常認真地準備著蔡琴的這封信,把這封信讀了二三十遍,幾乎到了能脫稿的程度。但是,她并不覺得自己讀得輕松。蔡琴在信中問楊德昌的那一句“你怎么可以就這樣走了呢”,楊德昌永遠聽不到,也無法回答了。歸亞蕾哽咽著將這句話緩緩讀出時,臺下不少觀眾也紅了眼眶。
演員何冰讀的是鄭國強寫給兒子鄭藝的信。他微笑著讀道:“……后來你天天摸到文化宮打臺球,你媽叫我去臺球店把你拎回來。老板見了面,夸你在那一帶打臺球很有名。后來,爸爸知道丁俊暉之后,才悟過來,原來打臺球,還能這么有出息。我心里老覺得,是不是把一個臺球神童砸自己手上了……”觀眾席傳出陣陣笑聲。
你看,信件中的文字,只是被安安靜靜地讀出來,就已經足夠有魅力,足以調動讀信的演員和聽信的觀眾的情緒,并觸動他們的內心。
畫家黃永玉寫給曹禺的批評信是《見字如面》中頗受歡迎的一封信。在信里,黃永玉直言:“你心不在戲里,你為勢位所誤。”曹禺坦誠回應:“你射中了我的要害。”這份真誠且坦然的友誼,令人肅然起敬。
關正文說:“我希望我們自己保持一種比較清醒的自我認知。”
《見字如面》通過黃永玉寫給曹禺的信提醒觀眾要有清醒的自我認知,也通過蔡琴寫給楊德昌的信給予觀眾感動,還通過鄭國強寫給兒子鄭藝的信引起觀眾對父子情的思考……
聽《見字如面》中的演員讀那些過去的信件,時光仿佛能倒流,觀眾仿佛能看到,信里的每一個字是在怎樣的情境和心境下被寫出來的。無疑,這得感謝《見字如面》,它讓那些書信中的每一個字,都用了它最好的方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