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詩篇（二首）

丁 立

高原詩篇（二首）

丁 立

接 受

來到這里，一切我皆接受：

紅皮樹和樹間跳動的松鼠，會傻笑的鳥

一百次拂過我眼睛的經幡，燒不開的水

所帶給我的，強烈的腹痛

和嘔吐

是這樣，高原自有

高原的禮節和善意，在這里

一旦領悟，所有的大小石頭

都是不可以搬開的，我們就會接受它們

作為我們，終生的好鄰居，萬物至此

都有了一顆恭迎之心，我還學會了

在海子的底部變幻顏色和神秘

以及波瀾不驚的敘述

簡化一切的高啊，一剎那

仿佛只剩下滿山的黑牦牛、白牦牛

形容一個人笨，讓我學著說：他只會放牦牛

形容一個人家里富，我會學著說

他家里有100多頭牦牛

在這里，多年以后

無罪的肉身，都將被禿鷲叼走，有罪的人

所過之處，只剩下隨風打開的真相和接納

已不需要

更多的言辭

書 寫

當我寫下“高原”二字，紙面上便浮現

手提氧氣瓶修行的阿尼，她說話之間的

氣喘，在這個世界，誰不是在受苦？

而5000米海拔之上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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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5000米海拔之下的苦

哪個更重

她的不擋風的木板房，挑水的舊桶

發霉的、仍在食用的饅頭，依賴照明的

簡陋手電……諸多不堪之物

當我寫下“神器”二字，它們就

現出光亮和不尋常，就好像我來到這里

原是為了贊頌，這座寺院金碧輝煌地

長起來、高上去，也是為了贊頌

誦經聲遠遠飄來，在山上

頭頂一顆星已經夠了，能把物質的匱乏

轉化為清風明月，已經足夠了，當我寫下“知足”二字，貧窮和它不安的小翅膀

消失了，我看見縱橫交錯的河流

在廟外流淌

草木無憂愁

人間有頓悟

將沒有什么，再能傷害我

讓我再寫下“喜悅”二字，就好像寫下

法會和那場穿插其間的大雨，在雨中

上師在為信眾們一一摩頂，天空

突然就現出了

雙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