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

黃建實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有時候，愛能創造奇跡。

二十年前，六十多歲的十四媽得了高血壓，被醫生宣布了“死刑”，但她卻活到了現在，而且精神狀態也很好。

鄰居們都說，這女人命好，要不是因為她的丈夫老黃悉心照顧她，或許她早已不在了。

一

老黃原是學校的教師。退休后，這老兩口一直住在教師宿舍樓里。

晚風輕吹的黃昏，在校園里的樹蔭下，總會有兩個老人顫巍巍地走著，男的攙扶著女的手，女的依靠著男的身子，多么溫馨的情景，多么令人羨慕的一對。匆匆走過的學生們都很懂事兒，輕聲地跟兩個老人打招呼。多少年來，這一場景不知感動過多少師生。就連青澀年少的女兒都多次對我說教：“老爸啊，您看看人家老夫妻倆多恩愛，哪像您，常和老媽拌嘴。”

有一次，我笑著對兩個老人說：“你們倆真浪漫。”兩個老人聽了，不禁相視一笑，老黃老師指著他身旁的十四媽對我說：“傻孩子，我倆哪懂什么浪漫，醫生說她那病必須要經常走動走動，她行動不方便，我就陪著她走走唄。”

“您真偉大，這么多年了，您一直堅持陪著她走下來，不簡單。”我心里滿滿的崇拜之情。

“其實，又何嘗不是她沒有扔下我，陪著我走過了這些年呢。”老黃老師滿臉認真地對我說。

二

兩個老人有五個子女，但是沒有一個在他們身邊。

十四媽生病后，照顧她的責任全部落在了這個老頭子的身上。高血壓這病說不嚴重也嚴重，一旦血壓飆升，會危及生命，所以患者必須按時服藥，一次也不可以落下。但是十四媽卻極容易忘事，常常忘記吃藥，按時給十四媽吃藥便成了老黃老師每天必備的“功課”。有一年的教師節，一個已經畢業多年的學生回來看望母校。后來，這個學生邀請了當年教過他的所有的老師到酒店里聚餐，老黃老師也去了。

那天，大家還沒吃完飯天就下起了傾盆大雨。老黃老師忽然想起家里的老伴還沒有吃藥，二話不說就騎著自行車往家里趕。當渾身濕透的他急沖沖地趕到家門口時，看到老伴滿臉通紅地呆坐在屋里，心里暗暗一驚：還好，趕回得及時。

給老伴喂藥后，老伴的血壓降下來了。但是，老黃老師卻因淋雨發高燒昏迷了過去，要不是子女們聞訊趕來，并及時把他送進醫院，后果不堪設想。

老黃老師跟別人開玩笑說，閻王爺不肯收留他，要求他回來繼續照顧老伴。

三

愛一個人就不要讓她傷心。

老黃老師或許不會說這么“時髦”的話，但他卻是這樣對待自己的老伴的。

前不久，老黃老師的四兒子因病突然去世了。當消息傳來，如晴天霹靂，白發人送黑發人。誰都能看得出來，老黃老師一瞬間就蒼老了許多。沉浸在老年喪子的痛苦中的老黃老師，沒有把事情告訴老伴，他不忍心讓老伴傷心，擔心老伴承受不住打擊。

后來，老伴很久沒見到過四兒子來看望她，不禁生出了疑問。老黃老師忍住巨大的悲痛，編了一個理由，說四兒子因公出差外地，三個月后才能回來。

可三個月后呢？到時又如何跟老伴說？老黃老師無奈地跟幾個子女說：“那就三個月后再想辦法吧，但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蒙住她。”

至于三個月后，老黃老師和他的幾個子女能不能想出什么好辦法再次蒙住他的老伴，在這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因為只要有愛，辦法總會比困難多得多。

（摘自《北海晚報》2017年6月26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