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情回顧:
季憶冷靜地揭穿了林雅的心計,林雅不僅落敗,還讓賀季晨愈加厭惡她;賀季晨和韓知返的對話無意間透露了賀季晨來B影真正的目的,他是為了誰放棄了一切?季憶在路邊暈倒,是誰救起了她……
過了一小會兒,他才將煙伸到煙灰缸前,輕輕地彈了一下,煙灰簌簌而落。
韓知返宛如一個偵探一般,還在分析:“大學四年,你每個月都會往北京跑一趟,是不是來見什么人?
“是男是女?
“你之所以來北京,是不是和這個人有關?
“而這個人,是不是也在B影……”
“服務員,買單。”沉默了一晚上的賀季晨,終于開口說了韓知返今天見到他后的第一句。
“我該不會是真的猜對了吧……”
韓知返的話還沒說完,簽完賬單的賀季晨掐滅了煙,又一次率先離開了。
因為金碧輝煌和北京大飯店離得實在是太近,所以兩個人是步行過來的。
回到金碧輝煌的門口,韓知返指了指樓上還沒散場的棋牌室:“要不要再上去玩一會兒?”
“不了,明早還有課。”
韓知返看得出來,賀季晨是真的沒要再上去的意思,便和他道別,上了樓。
賀季晨在金碧輝煌的門口站了片刻,才去了停車場。
開著車,賀季晨往學校走去。
車窗外的光線,忽明忽暗地打在他的俊美的容顏上,他直視著正前方,神情看起來很平靜,一直到接近學院路時,他忽然踩了剎車。
賀季晨望著前方空蕩蕩的街道看了片刻,才慢慢地轉頭,透過車窗,望向了路邊。
昏黃的路燈光下,一個女孩,蜷縮著身子,蹲在地上。
她的腦袋垂著,他看不見她的臉,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
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顫抖,像是在哭泣。
賀季晨盯著那樣的畫面,握著方向盤的手,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地加大了力道。
季憶蹲在馬路邊,頭埋在膝蓋里,一手用力地按著腹部,一手狠狠地握著拳,皺緊了眉心。
剛剛還好好的,這會兒不知道什么原因,腹部莫名其妙地痛了起來。
起先只是微微地刺痛,她以為是岔了氣,沒太在意,繼續往學校門口走去。誰知越走,腹部的疼痛感越重,到了最后,她疼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就連雙腿都痛得發軟,根本邁不動步子。她只能捂著腹部,緩緩地蹲下身,盼著痛感等會兒緩解。
過了四五分鐘的樣子,痛感平息了不少,季憶抖著雙腿,剛準備站起身,忽然腹部又傳來了一道尖銳的疼痛,這次的疼,比剛剛要厲害好幾倍,仿佛有把刀在腹中用力地切割著一般,疼得她悶哼了一聲,眼淚險些飚了出來,隨后整個人就又重新跌坐回了地上。
這一波襲來的疼痛,不但遲遲沒緩解,反而越來越劇烈,季憶疼得渾身開始打戰,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樣的疼有些不對勁。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摸手機,想求救。
疼痛使她的指尖抖得不像話,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將包拖到了自己的眼前,她想去拉開包的拉鏈,又是一道鉆心的疼痛傳來。季憶痛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兒趴到地上。她勉強維持著身體,屏住呼吸,靜待了一會兒,才咬緊牙關,將指尖伸到了包的拉鎖處,卻發現自己疼得仿佛虛脫了般,竟然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別說拉開拉鏈,就連拉鎖她都握不住。
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有些渙散,她強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可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尖銳,她的后背被汗水浸透了。
街道上,時而掠過的車子的呼嘯聲,在她的耳邊,漸漸地遠離。
就在她整個人疼得開始恍惚的時候,她模模糊糊地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你怎么坐在這里?”
季憶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愣了一小會兒,才暈暈乎乎地抬了一下頭。
她的身前出現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
季憶蹙了蹙眉,吃力地仰著頭往上看,她的視線剛看到男人的腰部,腹部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全身一軟,就癱在了地上。
“小憶!小憶!”那道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和剛剛的平穩一點兒也不一樣,充滿了焦急和擔憂,就連聲線都帶了明顯的顫抖。
季憶想,自己一定是出現了幻覺,那個男人怎么可能會用這樣的語氣喊她?
不過,她這個幻覺還挺真實的,居然還能感覺到那個男人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像是要將自己喚醒……
季憶睫毛抖了抖,想要睜開眼睛,卻徹底昏厥了過去,在意識渙散的最后一秒,她好像聽見了一句:“朱醫生嗎?你現在立刻來我這兒一趟……”
季憶再醒來,人已不在冰冷漆黑的大馬路上,而是在一床溫暖柔軟的被褥中。
她躺在床上,茫然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頭頂上的天花板有些陌生。她轉了轉眼珠子,才后知后覺地想起昨晚她一個人跑去四道口吃拉面,在回學校的路上,忽然肚子疼,她想打電話求救,結果昏了過去……那她現在是在哪里?
季憶想到這里,猛地抱著被子坐起了身,撞入眼底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這好像是一間臥室,純歐式裝潢,落地的大玻璃窗,米色的墻紙,精致典雅的家具,整個房間低調中透著奢華。
她這是在誰的家里?看著房間里的陳設,主人想必很有錢……季憶一面想,一面四處張望。
房間里有兩扇門,一扇關著,一扇開著。
她透過那扇開著的門,可以看到里面是個更衣室,衣柜里掛著的是一排排整齊的男裝。
所以,她這是在一個男人的家里?
季憶這個想法還沒落定,臥室的門便被推開,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在看到醒來的季憶時,腳步一頓,隨后就親切地笑了:“小姐,你醒來了?”
季憶盯著陌生的中年女人看了一會兒,遲疑地開口:“你好,請問你……”
中年女人聽到這里,立刻笑著又開了口:“我是這里的管家,你可以喊我張嫂……”
說著,張嫂像是想到什么一樣,繼續說:“瞧我這記性,險些忘了,小姐,你稍等一下,我去通知先生……”
張嫂都沒給季憶反應的時間,轉身就一路小跑離開了臥室。
隔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臥室外傳來了一道腳步聲,季憶能辨認出來,這腳步聲不是張嫂的。
張嫂剛剛離開時,沒關門,察覺到腳步聲的季憶,轉頭看向門口的那一剎那,穿了一身米白色居家服的賀季晨,恰好出現在了臥室門口。
季憶整個人驀地定住,她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季晨,大腦才遲緩地轉動了起來。
昨晚把她帶回家的人是……賀季晨?
所以,她昨晚昏迷之前,出現的那些幻覺,都是真的?
這個想法前一秒閃現在季憶的腦海里,后一秒便被她毫不猶豫地否決了。
昨晚昏迷之前,她看到的那雙皮鞋是真的,可她聽見的那些焦急的“小憶”肯定不是真的。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賀季晨怎么可能會為她擔憂?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季憶又聽見有腳步聲踏進了臥室,隨后張嫂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話卻是對著賀季晨說的,極其恭敬:“賀先生。”
季憶被張嫂的出現喚回了神,她這才發現,剛剛還站在門口的賀季晨,已經走到了床邊。
他的靠近,讓季憶極其不自在,手下意識地抓住了被單。
“賀先生,粥端上來了,現在讓小姐吃嗎?”
隨著張嫂又一次開口,季憶這才留意到她手中比剛剛出現時多了一個餐盤。
賀季晨沒說話,盯著季憶用力抓著被單的手指看了片刻,沖著張嫂微點了點頭。
得到了他的允許,張嫂走到床邊,她先將餐盤放在了床頭柜上,然后拿了兩個枕頭放在床頭,這才坐了下來,一邊攪拌著熱氣騰騰的粥,一邊沖著季憶開口說:“小姐,昨晚朱醫生說您得了急性腸胃炎,給您打了吊針……”
原來,昨晚她忽然肚子那么疼,是因為急性腸胃炎啊……隨著張嫂的話,季憶低頭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果然在左手的手背處,看到了針眼。
“……朱醫生建議您這幾天都吃點兒清淡的,所以我給您熬了點兒粥,您現在吃點兒吧,等會兒還要吃藥。”說著,張嫂就將舀了粥的勺子,遞到了季憶的唇邊。
季憶盯著糯軟的白粥,沒喝,而是撇開頭,看向了一旁站著的賀季晨,語氣客套地說:“昨晚謝謝你了。”
她昨天穿的衣服,都還完好無損地穿在身上。季憶說完,就掀開被子,一副要下床的架勢。
“小姐,你昏睡了這么久,早餐午餐都沒吃,身體虛,還是先吃點兒東西,緩一緩再下床吧……”張嫂急忙開口勸道。
“我沒事。”季憶回了張嫂一句,在地上找了自己的鞋子,彎腰撿起。
張嫂還想再勸,剛喊了“小姐”兩個字,從進屋到現在都沒說過話的賀季晨忽然開口,對著張嫂說:“你先出去。”
“是,賀先生。”
在張嫂起身時,賀季晨又補了句:“把粥給我。”
張嫂急忙雙手遞了過去。
賀季晨單手接過,等到張嫂離開,將臥室的門帶上后,才看向了季憶:“吃點兒吧,就算沒有胃口,也要多少吃點兒。”
穿好鞋的季憶,站直了身子,開口說的話,和賀季晨的話完全沒關聯:“真的很不好意思,昨晚麻煩了你。”
賀季晨眉心輕蹙了蹙,說的話雖沒帶任何的感情,可聲線依舊很平穩:“怎么?粥不合胃口?”
自從和她重逢后,除了當初在溫泉度假山莊,他言語尖銳地諷刺她那一次話說得有點兒多,其他的時候,他要么不跟她說話,要么說話的字數少得可憐,細算下來,這好像是四年后兩人重逢以來,他第一次對她這般心平氣和地講話。
季憶總覺得有些奇怪,她望了賀季晨一眼,沉默了片刻,依舊沒接他的話,而是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往下說:“我現在好多了,就先告辭了。”
賀季晨的嘴角緊繃了一下,季憶似乎看見他的眼底閃過一抹不悅,等她仔細望去,男子的眼底已是一片沉靜和深邃。
他優雅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靜地望著欲要離去的她,開口說:“你想吃點兒什么?我吩咐下人去給你準備。”
在季憶的記憶中,賀季晨很少像今天這般有耐心,若是換作從前,他能沉著氣勸你一次就已經是奇跡了,今天居然連勸三句……季憶心底愈發覺得古怪。好一會兒,她才語氣很輕地回了賀季晨一句:“謝謝您,不用了。”
隨著季憶話音的落定,她清楚地感覺到男子的神情冷了下來,連帶著室內的空氣都變得充滿壓迫感。
季憶等了半分鐘,看賀季晨沒說話,便抬起腳,準備離開。
在她剛邁出一步的時候,賀季晨又開了口:“既然沒胃口吃東西,那就把藥吃了。”
賀季晨邊說,邊走向床頭柜。
賀季晨不提藥還好,一提季憶才想來昨晚自己生病所花的錢她還沒給,于是急忙說:“賀先生,很抱歉,我剛剛一時之間沒想起來,現在能麻煩您告訴我一下,昨晚的醫藥費是多少嗎?”
背對著季憶站著的賀季晨,身影微僵了片刻,才彎身將瓷碗放下。
他仿佛沒聽到季憶的話一般,自顧自地伸出手拿了座機話筒,在上面按了一下。
電話很快被接通,從賀季晨的話里,季憶可以辨認出來,他是給張嫂打的電話:“倒杯水過來。”
掛斷電話,賀季晨拿了床頭柜上的袋子,從里面掏了幾盒藥出來,低著頭看了一小會兒,然后取了藥丸。
張嫂恰好端水進來,賀季晨順手接過,然后轉身走向季憶。
季憶不傻,當然知道賀季晨這是要讓她吃藥的意思,她不明白的是賀季晨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昨晚他把她從大街上帶回家,她可以認為他做不到見死不救,可如今她醒了,她主動說走,他不應該感到很開心、很慶幸嗎?
難不成他是在……
不知怎么的,季憶腦海里忽然閃過林雅,她整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了,好一會兒她才順著剛剛的思路繼續想下去。
在……替林雅道歉?
他是林雅的男朋友,薄荷和唐畫畫都說林雅搬到賀季晨的家里來住了,昨天她也親眼看見他們兩個人同時出現在學校的超市門口。
當初在溫泉度假山莊,林雅對她做了那樣過分的事情,甚至連宿舍都不住了,身為男朋友的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和舍友鬧得這般不愉快,所以他才會捺著性子,又是讓她喝粥,又是讓她吃藥,以此來表示歉意,希望她能看在他昨晚搭救她的份上,不要和林雅再計較過去的那些不愉快……
賀季晨有多討厭自己,季憶再清楚不過,他絕對不會因為關心她,才會對她做這些事情。
賀季晨將水杯和藥一起遞到季憶的面前,他等了片刻,看女孩垂著眼簾,盯著地上的某處沒反應,便出聲道:“把藥吃了。”
他頓了頓,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轉頭沖著即將離去的張嫂開口吩咐:“張嫂,你找張紙,把昨晚朱醫生告訴的那些藥怎么服用都寫下來,等會兒拿給她。”
張嫂還沒來得及回賀季晨一聲,季憶就從剛剛的沉思中回了神,她沖著張嫂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不用了。”
張嫂聽季憶這么說,急忙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望向賀季晨的視線,帶了幾分詢問。
季憶知道,張嫂這是在等賀季晨點頭,她轉頭,又看向了賀季晨,將剛剛的話沖著他又重復了一遍:“真的不用了。”
賀季晨沒有出聲,望向門口的視線卻變得有些恍惚,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地眨了眨眼睛,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張嫂。他想點頭,示意張嫂就照他說的去辦。站在一旁看賀季晨這么久都沒反應的季憶,突然又開了口:“你不需要對我做這些……”
賀季晨被季憶莫名其妙的話搞得有些疑惑,他收住點頭的舉動,微微側頭看向了她。
季憶暗吞了一口口水,索性將話直接挑明:“……我知道,你之所以這么對我,是因為當初在溫泉度假山莊,林雅對我做了那些事,你是在替她道歉。”
賀季晨的嘴唇無聲無息地緊繃了起來,就連握著水杯的手的力道都在緩慢地加重。
“你放心,我不會拿她怎樣的,更何況昨晚你還救了我,那件事,我會當作從沒發生過。”季憶停頓了一下,接著飛快地從包里掏出錢包,拉開拉鏈,然后將里面的現金一股腦地全部拿了出來,“這些錢,我想應該夠還昨晚的醫藥費了。”
賀季晨握著水杯的手,開始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季憶想,昨晚的林雅大概是有其他的事,沒來賀季晨的家里住,若是等會兒她回來了……季憶一心想著盡快離去,看賀季晨沒伸出手接錢的意思,便彎腰將錢放在了床上,然后沖著賀季晨禮貌地道別:“我先走了,免得等會兒林雅回來,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和麻……”
最后一個“煩”字,季憶還沒說完,賀季晨突然揚手將手中的水杯,狠狠地摔了出去。
隨著一道尖銳無比的“哐當”聲,季憶嚇得急忙止住了聲,本能地想往后退一步,和賀季晨的距離拉得更遠一些。可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賀季晨猛地往前邁了一大步,狠狠地揪住了她的衣領,將她拽到了他的面前。
他像是氣的,身體都在微微地發著抖,有著一股幾乎能摧毀全世界的陰寒氣息,從他骨髓深處一點兒一點兒地滲透出來,壓迫感十足,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他望向她的眼神,凌厲又陰冷,像是兩把無形的利刃。
他胸口起伏得厲害,好一陣子,他才勉強咬牙切齒地出了聲:“我告訴你,我……”
說到這里,賀季晨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險些說了什么樣的話。他驀地收聲,用力地抿緊了唇,剩下的“和林雅沒有任何的關系”卻是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他沖著她動了好幾次唇,都沒想到一個更好的說辭。
這似乎不是她第一次將林雅和他放在一起了吧,她居然把他做的這一切,都歸根于他在替林雅道歉,甚至她還說什么“林雅回來”,她憑什么把林雅放進他家里……賀季晨越想越窩火,眼底都泛起了一抹猩紅,揪著她衣領的指尖哆嗦得不像話,他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依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后他惱火地一個揚手,力道極大地將她甩了出去。
季憶的身體,像是被狂風吹落的樹葉,毫無反抗之力地撲倒在地上。
她的腦袋撞到了實木床腳,發出“咚”的一聲響。
站在門口,望見這一幕的張嫂,嚇得驚呼了一聲,本能地沖著季憶沖了過去:“賀先生,小姐!”
只是張嫂還沒跑兩步,賀季晨突然厲聲吼了一句:“不許管她!她不是要滾嗎?讓她自己滾!”
張嫂嚇得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了,只能滿臉擔憂地望著季憶。
過了好幾秒,季憶才從腦部的疼痛中回過神來,她一聲不吭地試了好幾次,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她什么話都沒說,也沒看賀季晨一眼,直接邁著步子,沖著臥室門口走去。
他在她走過自己身邊時,忽地伸出手,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道:“我警告你,以后少讓我從你嘴里聽到任何關于我的事!”
季憶面色未變,依舊沒有轉頭去看賀季晨,只是微微使力,將自己的手腕從他的掌心里掙脫,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的冷靜和平淡,讓賀季晨胸膛里的那股氣更盛了,他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平息心中的暴躁,可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她放在床上的那一沓錢,心底頓時堵得更厲害了。他轉頭,看到的是季憶即將消失在臥室門口的背影,情緒就又失了控,沖著張嫂吼道:“還站在這里做什么?趕緊過來把臥室里剛剛她碰過的東西全部給我扔了!臟死……”
最后一個“了”字還沒說出來,賀季晨余光瞥見女孩的身影晃了晃,驀地就閉了嘴。
張嫂嚇得連個“是”都沒敢回,就急急忙忙地跑到床邊,開始扯床單被罩。
賀季晨滿臉陰寒地站在臥室里,直到樓下傳來客廳的門被拉開,又被關上的聲響,他才猛地轉身,離開了臥室,進了一旁的書房。大概是心底的氣依舊不順,他將門摔得震耳欲聾。
坐在書桌前,賀季晨打開電腦,盯著屏幕看了不到兩分鐘,就又煩躁地將電腦重新合上。
他靠上椅背,閉著眼睛,面無表情地靜坐了一會兒,突然坐直了身子,拿起手機,在微信上翻看了一陣兒,最后指尖停在了唐畫畫的名字上。他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點了一下唐畫畫的名字,給她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季憶在賀季晨的小區里轉悠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出口。
從小區里出來,她走到路邊,剛想攔一輛出租車,就聽見有人喊自己:“小憶?”
季憶循聲抬頭,就看到唐畫畫站在街道對面的路邊上。
……
昨晚腹部疼得那么厲害,盡管季憶今天已無大礙,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和唐畫畫碰面聊了兩句后,還是決定去一趟附近的醫院。
唐畫畫恰巧沒事,聽她說要去醫院,便熱心地陪著她一起去了。
從醫院出來,已是下午四點鐘。
大概是生病的緣故,回到學校宿舍,季憶吃過藥,倒頭就睡了。
再醒來,窗外的天色已黑,薄荷不知道去哪兒了,只有唐畫畫在。她戴著耳機,窩在床上,時不時地傻笑一下,不用看季憶也知道,她肯定是在打游戲。
季憶下床去洗手間時,唐畫畫才發現她醒了。她將左邊的耳機摘了下來,沖著季憶開口說:“小憶,你醒了?”
“嗯。”季憶應了一聲。
唐畫畫用下巴沖著季憶桌子的方向點了點,道:“小憶,我那會兒看你在睡,沒吵你,想著你睡醒后食堂應該沒吃的了,于是就給你帶了一些回來。”
季憶這才看到,她的桌子上放了兩個保溫盒。她沖著唐畫畫道了一聲謝,然后就進了洗手間。
季憶是真的餓了,從洗手間出來后,就拉開椅子,坐在桌前吃起了唐畫畫帶給自己的晚餐。
從菜色上看,是第一食堂的,只是味道有些不同,比平時吃的好吃許多。
季憶納悶,忍不住轉頭問了唐畫畫一句:“你這菜是第一食堂的嗎?”
“是啊……”唐畫畫盯著手機屏幕,指尖飛快地動著。
“怎么感覺和我平時吃的不大一樣啊。”
“有嗎?”唐畫畫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后就沒了聲音,過了好一陣子,大概是游戲結束了,她將手機放下,又沖著季憶道,“是你太餓了,產生了錯覺吧?”
季憶覺得唐畫畫說得很有道理,點點頭:“也許吧。”
唐畫畫沒再接季憶的話茬兒,而是從床上爬了下來,像是要和季憶分享什么重要的秘密一樣,拉開椅子,湊到了季憶的身邊坐下,然后一本正經地道:“小憶,你知道嗎?我今天下午聽見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消息!”
季憶轉頭看了一眼唐畫畫,因為嘴里含了東西,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什么消息?”
“關于林雅的。我才知道,原來她男朋友不是賀學長啊!”
賀學長……季憶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想到上午在賀季晨家發生的那些事,握著勺子的手顫了顫,垂著眼簾,面色平靜地沒有出聲。
唐畫畫卻自顧自地繼續分享起了自己不知從哪兒得到的消息:“或者說,她自始至終就不是賀學長的女朋友!她最近的確新交了一個男朋友,那個男生是我們系的,就是那個仗著家里有點兒錢,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一樣勤快的花花公子楊朔。我估計啊,楊朔也就是跟林雅玩玩……”
唐畫畫說著說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啊”了一聲,恍然大悟地說:“我就說林雅和賀學長哪里怪怪的,直到現在我才反應過來,林雅當著賀學長的面,都說賀學長和她是朋友,有一次我想說賀學長是林雅的男朋友,結果她拍了我一下。我當時搞不懂,就沒說,現在想一想,原來一直都是林雅自作多情,自封是賀學長的女朋友啊……”
所以,林雅和賀季晨其實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可他們究竟是不是男女朋友關系,似乎和她也沒太大的關系……季憶頓了頓,繼續默不作聲地吃晚餐。
張嫂第五次出現在書房門口時,賀季晨依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態,立在落地窗前。
這樣的男子,配上窗外的萬家燈火,精美得像是一幅畫。
“賀先生,您現在要用晚餐嗎?”
和前面的四次一樣,回應張嫂的仍是一片沉默。
張嫂站了一會兒,打算先退下去,等十一點的時候,再來詢問。
張嫂還沒來轉身,賀季晨的手機就“叮咚叮咚”地連響了幾聲。
張嫂下意識地抬頭,看到男子條件反射般將手機舉到了眼前,那模樣仿佛是在這里站了足足五個小時,就是為了等這一刻手機響一般。
張嫂視力極好,即使她和賀季晨隔了一段距離,還是瞥見了賀季晨的手機屏幕。
雖然她看不清他手機屏幕上的字,卻能看到他收到的是幾條消息,內容不長,每條消息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字。
可那短短的幾句話,他看得極其認真,像是生怕錯過什么重要的信息。
張嫂沒再出聲打擾賀季晨,默默地退出書房,順勢將門帶上。
書房里的氣息,變得愈發靜謐。
賀季晨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上唐畫畫發來的幾條消息。
“賀學長,小憶去過醫院了,醫生說沒什么事了。”
“小憶回到宿舍就睡了,醒來后,把你送來的飯也吃了。”
“我把你讓我說的那些關于林雅的消息,都一字不漏地告訴小憶了。”
“小憶剛剛吃了藥,洗了個澡,看了一會兒電視劇,又睡下了。”
手機因為長時間沒有觸碰,自動鎖了屏,賀季晨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依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態,望著手機沒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又響了一聲,屏幕亮起,賀季晨一眼就看到鎖屏上跳動出來的消息,依舊是唐畫畫發來的:“賀學長,你為什么對小憶這么好呀?”
為什么?
賀季晨盯著這三個字看了許久,才輕輕地眨了眨眼皮,抬起頭,望向了窗外的萬家燈火。
最近這段時間,這好像是他聽見的最多的三個字了吧?
前段時間在溫泉度假山莊偶遇李達,李達在知道他去了B影后,問他:“晨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昨天在北京大飯店,韓知返也問他:“我實在是想不通,你為什么放著大好前景,無限風光的路不走,非要選一個從零開始的路重新走?”
李達和韓知返,一個說他是不是瘋了,一個說他想不開。
甚至韓知返還說,他將來有朝一日會后悔。
可他們哪里會知道,他既沒有瘋,也沒有想不開,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若是他不來B影,他將來才會后悔。
第一學府、被保送的美國大學、上市公司的CEO、賀氏企業又怎樣?大好前景,無限風光又如何?
這些統統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過就是,把她放在他能一直看得見的地方。
只要看得見就好……看得見就好……
(下期預告:季憶得知賀季晨并非林雅的男朋友,她的心是否又會開始悸動?賀季晨無法對暈倒的季憶袖手旁觀,卻始終不愿出面,他的心里到底藏著怎樣深沉的秘密?……我們在《億萬星辰不及你》劇情討論群529090991等你一起來討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