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那些年（三首）

任明友

打工那些年（三首）

任明友

加 班

那些年，通宵加班是最吃香的名詞

24小時開機的流水線，是老板最寵愛的妃子

那些年，1.5元一小時的加班費

對我們時刻進行最暖心的人道主義關懷

低下頭，我們把思想埋在昨天

彎下腰，我們把靈魂留給明天

四處奔走的身子，無處可逃的愛情

屈從于今天的夢想

加班的流水線上，生產出一個時代的印記

苦難是商標，疼痛是專利

這些動機不純的名詞

冷落了故鄉的清瘦，喂肥了異鄉的繁華

食 堂

一不小心，流水線就把通宵給睡了

工業區的路燈總是縱欲過度

照得亮白天，卻照不亮通向工廠食堂的小路

排污管道上溜過幾只蟑螂和老鼠

它們早操的步伐比元曲的格律還要整齊

我們的晚飯都在凌晨七點開始

一勺空心菜，二兩土豆絲

與結了仇的油星老死不相往來

舀菜大嫂的唾沫星子上

綻放出一連串優美的形容詞

試圖為我們的面黃肌瘦進行美容

就餐時間半小時的軍令如山

食堂主管的驅逐攻勢，比定時炸彈還準時

一張白紙黑字的通知書

站在門口，對我們雙眼里的血絲發出挑釁：

好消息：晚上加菜，豆芽和南瓜各半瓢

而我們知道，流水線還要把通宵睡一周

才可能讓這次訂單，成功受孕

立 冬

剛剛立冬，雪就不經意地撒歡于北方

萎靡已久的故鄉頓時至高無上

加班、工傷、失業、欠薪、饑餓……

這些充滿疼痛有詞語

在一本新華字典里集合

它們拒絕服從我內心的安排

一個年頭就準備打烊了

瘦成一紙家書的身子

被困在雪地里，找不到郵筒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