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立
丁酉紀事(組詩)
劉紅立
“妥協吧,你不覺得很累嗎”
“嗯,向歷史妥協,那是必然,身不由己。
現實則不必。誰欠誰,說不清,誰又不欠誰。”
這繞口的想法,沒有表達對象。
從一場詩歌朗誦會出來
熟人緘默。猛然覺得陌生
也是一見如故。
似乎無人全身而退。
但也未必:從前妥協的人,此刻似乎
正在發出消息,一種狀態與另一種狀態對弈,以及
各式稀缺的回應。落子無悔。
好像宿命,量身定制的
長短、胖瘦、富貴、貧賤
這些靈魂的外套,經不住任何別出心裁的
私奔或者離棄。
我們于盛夏夜架起一堆篝火吧
燃亮赤裸裸的自己。妥協
或者冷卻為,一個似是而非的堅硬符號
傍晚了,我要趕在雨水之前
和一群奔向東南的河流會晤
水自泱泱,帶著雪山和神靈
岸邊招搖的玉蘭,口吻潔白
幽幽然,大雁已經啟程
盡管天空灰蒙,漂浮的都是宿命
就像老去的樹枝,樓群雕塑夜幕
有些散步者,穿過粼粼波光
在我看不到的小區和街道,空余華燈
尖山,名字和相貌
再普通不過,其形狀,如古鹽道纖夫隆起的背部
桃花,也和它處的沒什么差異
愚人節那天,突然
落進金銀湖的幾枚花瓣,咸濕了
一個事件:岸邊的洗衣婦,想把它撈起來
卻怎么也晾不上
比自己還要殘舊的井架
至此,我才明白,這座城市的標識,是尖的
但人人都不喜歡帶“尖”的詞
譬如:激憤后和高墜后的
水果刀頭部,以及流轉的謠言
我只覺得,丁酉春,尖山桃花病了
渾身貼滿強迫癥病歷,到處的花朵
如舊體恤,一件件,低空懸掛
山水花園謝幕。
人格,經過美容之后
妄圖展示包裝過度的平凡,有如湖心島
那似乎是不易的了。
小船靠岸
赤腳下的鵝卵石,忍不住突兀的憧憬
一對孿生姊妹
在蹂躪著什么,還是被什么蹂躪?
忽然的京劇,字正腔圓,唱出同樣的韻味
《智斗》這一幕,響了半個世紀
還很嘹亮。一如司湯達《紅與黑》的主角
倒在異國他鄉
值得嗎,不過就是一場戲,還只有52集
山水依舊,花開荼蘼
謝幕?
蚊子的呻吟,圓滾滾的
陶醉血腥味
蒲扇展開,卻有著滴水觀音般的豐滿
蛙的腮幫,滿是雄性激素
水邊吊帶裙欲脫未脫,于削肩之處
頃刻的雨滴,密集地濺起夏季
科甲巷,一條街區的能指
呈回紋型散開。那么多時尚之人
如魚得水
擠進鱗片般重疊的商鋪
砍價、選購、走人。再來
打望、閑聊、扯扯絆絆
當今人群大多如此。咖啡店
往前行百米
左拐,兀立一塊石碑
五言律詩,怎么看少了兩句
食指輕撫,凌遲之痛啊
“人頭做酒杯,飲盡仇讎血!”
這個故事太長,百萬血流
萬世酒漿。記憶匿進灰白顏色,石碑寂寥
鬧市區,科甲巷橫來豎去
這曲折世事,躲不過月黑風高的翼王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