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游魚來去,全如浮在空氣里。兩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紙的細竹,長年作深翠顏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躲在桃杏花里,春天時只需注意,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可沽酒。”生活在繁華都市的我們,不由得向往這樣的風光。
當我的思緒碰觸到書中那團淡綠色的煙靄遮蔽下的青山綠水,那在故事里發光的人的小小靈魂不知不覺地打動我了。我仿佛看見晨曦初露時,溪流旁那個熟悉水性的少年在仰望對岸的女孩。黃昏里模糊不清的遇見,那沒有收到回答的一句聲響,與夜里竹簧的輕響一同構成獨特的樂章。一曲笛聲悠揚,回首那一場遇見,溪流之上的無言對視,薄暮時的夕陽,還有一條跟隨在老人身畔的老狗,構成了一幀美好而寧靜的畫面。隔岸人家的唱和聲,吊腳樓上沿著木梯上樓的足音,水中那場激烈的龍舟賽,青年健壯的臂膀,岸上默默羞紅了臉的姑娘……都在這個瞬間躍上我的心頭。正如汪曾祺所說:“邊城的生活是真實的,同時又是理想化了的,這是一種理想化了的現實。”
邊城的流水靜靜淌過。純美的夢中,翠翠眼中的純凈是古老湘西醞釀出的獨有氣質。那澄澈的筆調使得字里行間流淌出一種歲月靜好。就像電影中沉緩的長鏡頭,時間靜止,此刻不再有緊張的情節來刺激你的神經,只以意象的延伸和情感的渲染靜靜地散發悠長的韻味。此刻,我的思緒不由得墜入那一片由意境營造的平湖中,輕柔的感動溢滿了心房。
沈從文筆下的茶峒,仿佛真正成了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安靜角落。熱鬧而充滿生氣的小河街和婦人聚集的吊腳樓都充滿人間煙火的親切。負責擺渡的老船夫,在盛情難卻時收下過客的一枚銅板后,會轉送一大把的煙草葉。沈從文說,寫《邊城》時他心里懷著不可言說的溫暖。的確,即使見到鄉野陋俗,他也是悄悄在心中漂洗后才隱隱地晾曬在文章中。茶峒的風情美與人性美交織在情節的每一處空白里,靜默的純與善都會及時地填滿縫隙,抹去起承轉合間的生澀凝滯。
那個眸子清明如水的翠翠會歡喜、會紅臉,喜愛茶峒歌聲的纏綿,也會為一片云、一顆星而孤獨凝眸。然而夢起之處,夢終之時,面對至親的離去和至愛的離開,翠翠以癡癡站立的方式無聲地回應了自己年少夢想的終結。
閉上眼,那世外桃源般的邊城就出現在我眼前。蜿蜒的小溪邊矗立著白塔,塔下一戶人家,一位老人,一個女孩,一條黃狗。對岸懸崖上,虎耳草一簇簇的開得正盛。等到黃葉飄落,等到冬天,等到那個坍塌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那個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里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少年,還不曾回到茶峒來……
(指導老師:胡文儉 圖/千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