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眼饞

花農頭一次來我家，看著滿院盛開的月季和玫瑰，說：“我家有一盆‘大馬’，下次你去剪一枝來。”

這一天很快就到了。聞到那濃郁的香氣，看著那粉色的花瓣、細長的花托和微微顫動的絨毛，我一眼就認出那正是我尋遍網店都買不到的大馬士革玫瑰。他剪下一截嫩枝給我，說春天好插，埋土里就不用管。我才不信呢！回家后，我小心地去掉下面幾片葉子，把它插在裝滿水的瓷瓶里，還在瓶口蓋上泡沫遮光。我精心照料它，可過了兩個月，它還是沒活。

花農其實姓喬，“花農”是朋友們對他的戲稱。盡管我種的花比他多，但朋友們拒絕叫我“花農”，他們叫我“花癡”，透著一股傻勁。

老喬種的幾乎都是木本。木本容易養活，到時候自然開花結果，不像草花那樣每年都要播種，真是一個偷懶的好辦法。不過我家四時斗艷、滿院飄香的光景是偷懶的人見不到的。

老喬又來我家，我把他引至繁茂處，熱情地向他介紹蘭靄，他只贊一句：“開得好。”他還對盛開的西伯利亞百合皺皺眉，說：“這香味有些熏人了。”我很郁悶，忍不住問他：“你不喜歡嗎？我這里的你隨便剪。”老喬鄭重地說：“像我們這種容易癡迷的人還是少一點興趣為好，什么都想要的話，這一輩子都忙不完了。”

老喬比我多吃了不少鹽，果然比我聰明。他管好自己的花園就夠了，我也不用眼饞他家的花木。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一片花園，能不時除除草、施點肥、澆澆水，笑看花開花落。如果少一分欲望會多一分快樂的話，明年我大概可以少種一些。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2017年第2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