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有了現在這個家

我自己是在租來的房子里結的婚。

那時候房租的預算有限，我挑來挑去，要么這里有硬傷，要么那里不適合。我一次次地請中介再帶我看下一套房，直到在預算范圍內沒有下一套了。中介拍拍我的肩，說：“哥，你再考慮考慮。”

我現在仍然記得他說這句話時的神情，“考慮考慮”，我究竟要考慮什么呢？我模模糊糊地覺得心里有一個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那是什么感覺？是這些地方都不太好，但你必須做一個了斷，在這些不夠好的選項里挑一個，那就是你的歸宿。

我說：“我考慮一下，這房子你幫我保留幾天。”

中介說：“看的人多，最多保留兩天。”

兩天以后，我給他打了電話。不到48個小時，其實還有什么值得考慮的？已經不存在更好的選擇了。這48個小時并不是用來改變什么，它不是等待奇跡發生的時間，是用來埋葬一些東西的時間。

今天的絕大多數人恐怕都免不了這一關。

以前看《老爸老媽的浪漫史》，有一集講泰德年輕時買房也是處處不順，最后垂頭喪氣地接受了一個特別不滿意的選擇。他的朋友馬歇爾陪他在毛坯房里坐了一夜，坐到后來，泰德打起精神站起來，開始計劃在這里做一點改造、在那邊擺一個沙發……他有一點高興了。

那部劇采用了倒敘的手法，片頭永遠是兩個孩子并排坐在家里聽爸爸講那過去的故事。我在快鏡頭中看著那座破房子一點一點地被改造，家具和用品增增減減……然后沙發上出現了一個孩子，又出現了一個孩子，他們一眨眼就長大了，并排坐在家里聽爸爸講那過去的故事。

現在回想起那一幕，我的心里還有一些觸動。

或遲或早，在大城市里漂泊的人總會想明白的，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總會有一個時候，我們會恍然大悟：“雖然我們買不起房子，但是買得起家。”逃離了北上廣的人跟住在北上廣的出租屋、“老破小”里的人一樣，總有一天會像泰德那樣從地上站起來，大包小包地添置些好用而不貴的家具、廚具、床上用品，參考攻略改造房子……大家都會開心起來，因為認識到“房子是別人的，住得開不開心是自己的”，獲得了一種更加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

這些態度充滿正能量，催著人快一點長大并面對現實，但藏在它背后的是成長的殘酷，因此也會有像我一樣的人需要一點時間“考慮考慮”，沒那么容易振奮和開心。

我曾看到過一個問題：“為什么香港人買得起房子？”我記得有一個回答是：“香港人是靠不斷修正對‘買房’這件事的認知才買得起房子的。”

我讀到這句話時有一點悲傷，但這就是現實，你不得不修正自己的認知。修正認知可能只要短短的幾天，但是鬼知道那幾天里我們經歷了什么。

一對換房不成的朋友痛苦了幾天，說：“就住在這里吧，裝修完放一放，我們就要孩子，以后也不換房了，擠一點就擠一點好了。”十年后，他們的孩子可能會像泰德的孩子一樣，坐在自家的沙發上問父母：“我們是怎么有這個家的？”

他們是否能從父母的笑容里讀到當年的那一切？

“當年啊，爸爸和媽媽是修正了對‘家’的認知，然后才有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