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最后的幻想與希望破滅了。她知道,既然決定離婚,既然黃逸飛再也靠不住,下半輩子的生計就只能靠自己了。
柳絮懷疑男人與感情,她是不可能匆匆忙忙找什么真正有實力的金主再婚的。她狠心地早早地給孩子斷了奶,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賣掉房子替黃逸飛還債,用剩下的十來萬塊錢開了一家小面館。
柳絮起早貪黑地工作,卻沒有把小面館做起來,撐了不到三個月就倒閉了。柳絮也想把拍賣公司轉讓掉,卻根本沒人要。
邱雨辰建議她自己把拍賣公司做起來。拍賣公司屬輕資產,投入小產出大。我是民事律師, 法院、銀行資產管理公司的拍賣業務接一單賺一單,別人能做你為什么不能做?邱雨辰把自己省吃儉用的錢拿出來支助柳絮。邱雨辰讓何其樂幫助湊一點,何其樂不同意,說他沒錢。
柳絮根本不敢要邱雨辰的錢,她對是不是能把拍賣公司做起來沒有信心。邱雨辰不斷地給她打氣。柳絮要邱雨辰與自己合股一起干,被邱雨辰婉拒, 說她的錢賺了再還,虧了算她做了慈善。說她們是一輩子的閨蜜,她只想盡其所能地幫柳絮,不想因生意上的事而讓兩人之間生出間隙。
柳絮不便強求,公司資不抵債,強求等于讓邱雨辰替自己分擔負擔。她只有一個信念,就是只能把生意做起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何其樂持有不同的意見,他怪邱雨辰在柳絮和黃逸飛離婚時沒搞淸黃逸飛的財產狀況。邱雨辰不服氣,誰知道黃逸飛又是豪宅又是豪車的,還開著公司,原來是個空架子?何其樂對柳絮做生意也持反對意見, 認為社會太復雜, 若把握不定, 會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邱雨辰反駁說,柳絮經濟來源已斷,你倒是幫她去找一個供養她的金主去呀?在這之前,除了盡早自立,別無選擇。
見說服不了柳絮,何其樂偷偷拿來十萬元要交給柳絮。柳絮問邱雨辰知不知道,何其樂支支吾吾,說是私房錢,柳絮堅決不要。
一切就像何其樂說的。反腐敗動真格的,而且聲勢越來越大。原來都是商人買畫去搞公關,現在這種人少了,倒閉的畫廊一家接一家。而且拍賣行的生意也不像原來那么好做了。幾經周折,歷經千辛萬苦,公司仍無大的起色。
邱雨辰為了幫助柳絮早日熟悉拍賣業務、早日擺脫困境,幫她找了精通拍賣法專業、自己原來的助手杜俊來輔助她。
杜俊是計算機本科生與法學碩士生, 表面上是那種不善言辭的理科男, 實則思想觀念很超前,他覺得拍賣公司不能把眼光死盯在傳統業務上,要以創新思維拓展拍賣業務來源,為潛在客戶提供增值服務——過去做生意靠關系,今后做生意靠企業的品牌與服務。
省檢察院做干部警示教育,拍賣貪官受賄的字畫,何其樂把這消息吿訴柳絮,杜俊建議柳絮以免傭金公益拍賣的方式承接下來,打出了公司的品牌。沒料想,里面就有幾幅作品是黃逸飛的。拍賣后的第二天,公司來了幾位買家,拿著黃逸飛以前賣出的假畫、膺品,前來砸店和索賠。
為了息事寧人,柳絮準備付錢讓他們走人,被邱雨辰攔人,不惜打官事,也要幫助柳絮維護其利益。何其樂卻發現,原來那些買家也是托兒——竟是黃逸飛變著法子找柳絮要錢的。
黃逸飛的問題在于他又想當藝術家又想做生意,兩只麻雀都想抓,結果一只麻雀也沒抓著。舒天勇痛批黃逸飛不誤正業, 讓他進自己工作室當助手, 他目前正在創作《絲路之夢》的景觀作品,卻被黃逸飛拒絕了,因為他現在根本無法靜心于創作,他急需要掙錢。
黃逸飛也是被逼無奈,他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個做生意的料。又好面子,所以每次吃飯都是他搶著買單,盡管最沒錢的可能就是他。
他想重新變成藝術家,可畫起畫來,既沒有靈感也沒有激情。還死抱住原來的價格不放。
黃飛逸為了找到靈感和激情,只好和各種女人鬼混,又總是在關鍵時刻把她們趕走----畢竟, 他還愛著柳絮。
柳絮卻也不想黃逸飛破罐破摔,她盡管對他早已死心,卻也不希望他走到歪門邪道上去。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有一個違法亂紀的父親。
拍賣公司開始從藝術品門類向別的標的延伸,并漸漸有了起色。
敏感的邱雨辰發現,拍賣公司漸入佳境,不僅僅是因為柳絮被生存壓力逼迫出來的商業才能,也不僅僅是因為杜俊的專業支持,更重要的原因是柳絮的背后有個堅實的靠山——何其樂。
原來,此時的何其樂已是省長陸海風的秘書,身居要職,對省里市里政商兩屆的影響力都很大。
何其樂知道柳絮在拓展重大的拍賣業務遇到難關時,總是忍不住要幫助她。柳絮對此也十分糾結,一方面,她不想給何其樂添麻煩,可每次只要何其樂一出面,便會柳暗花明、順風順雨。另一方面,如果不靠何其樂,她的業務根本無法拓展,公司很快就會倒閉。她知道自己欠何其樂的,卻不知道該怎么回報他。何其樂一個勁兒勸她,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這一切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越是這樣,柳絮越是心里不安,非常害怕影響到何其樂的進步與政治前途。
陸海風總是利用周末時間“微服私訪”, 毎次何其樂都是當然的陪同者。這一天,他們在街頭遇見城管與小販之間發生沖突,何其樂出手制服了粗暴制法的城管。陸海風與聞訊趕來的城管大隊領導商協如何科學管理流動小販。何其樂提出是否可以在主要街道設立攤位,小販們則采取拍賣方式取得攤位經營權。陸海風對此未置可否。何其樂卻興沖沖地給枊絮打電話,讓她進行這件事的可行性分析。他的意思是說,如果事情可行,因柳絮提前介入,業務自然會歸她們公司來做。
何其樂卻一點也不肯照顧邱雨辰的業務,曾經有相關當事人要把業務送上門來給邱雨辰,也被何其樂旗幟鮮明地拒絕了——他不能利用公權力或影響力而讓家屬受惠、得利。對此,他必須嚴防死守。
很顯然,何其樂對待柳絮和邱雨辰釆取了不同的標準。邱雨辰對此尚能理解。心里卻也有一絲怪意的酸楚。
好在何其樂是一個嚴格自律的人,在幫助柳絮時堅持三個原則:一是利國利民;二是從來不介入她的具體業務,最多幫她引薦相關負責人。三是從來不接受她的任何回報,保證不發生一絲一毫經濟往來,包括她與邱雨辰之間的經濟往來。
也難為何其樂了, 他做得非常有分寸, 既沒有落下把柄, 也間接地幫柳絮擴大了做生意的人脈資源。
邱雨辰打得最多的是離婚官司,這讓她有更多的機會看到人性中假丑惡的那一面。甚至有一種被帶入感:一方面,她是真擔心柳絮的生活,希望她自立、幸福。另一方面,她又太清楚了,要想讓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柳絮完全自力,真是太難了,即使加上自己的一己之力,也難萬全。除非柳絮改變價值觀人生觀,不顧尊嚴與體面,而在市場中去摸爬滾打、與男人周旋。可是,那不等于把柳絮往火坑里推嗎?
邱雨辰做不到這一點,便只有加上何其樂的影響力。也就是說,自己可以不需要何其樂的幫助,但他們倆不能不幫柳絮。
可是,她又真擔心這會讓何其樂的情感在不知不覺中傾向柳絮。也擔心柳絮懷著感恩之心傾向何其樂,或是因迷戀權力而愛烏及屋,畢竟,柳絮不是圣母。她在經濟方面捉襟見肘,太想早日擺脫困境,賺錢養家糊口了。
邱雨辰可以容忍甚至希望何其樂給予柳絮以幫助,但一切都必須在她的掌控范圍以內,起碼,她必須了解掌握何其樂幫助柳絮的全部信息。
這就為難了。一是何其樂為柳絮做的那些事,多少有些灰色地帶性質,一切盡在不言之中;二是何其樂身為省長秘書,在時間上身不由已、分身無術,與邱雨辰總是不在一起的時間多、在一起的時間少;三是何其樂的自尊心,亦或他內心里從未泯滅的對柳絮的那份感情,使他不可能做到事無巨細都能掰開了捏碎了說與邱雨辰聽。上次準備資助的十萬元就是例子。
柳絮也擔心邱雨辰誤解她與何其樂的關系,總是小心翼翼地維護著,甚至迴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