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埃德加·愛倫·坡是十九世紀美國詩人、小說家和文學評論家,他的作品在任何時代都具有獨一無二的風格。國內學者對坡的研究總體呈現上升趨勢,可是研究方向都集中在總論、藝術特點、作品分析方面的探究上。21世紀以來,學者們采用新的方法、新的角度來解讀坡及其作品,可謂見解獨到。然而很少有學者從讀者接受的角度,討論坡作品接收渠道與情感狀態的關系。在文本接受過程中,渠道是文本信息到達讀者感官的途徑,是文本情感被感知的方式。本文正是通過坡的詩歌、小說來探討讀者接收問題,得出讀者接收坡作品時同時運用視覺渠道和聽覺渠道,將更有利于獲取文本表達的意義,感受文本所傳遞的情感。
【關鍵詞】:坡;渠道;情感;聽覺
一、文本意義的交流渠道
文學作品意義的發送與接收無不與人的感知有關,也就是與文本信息到達讀者感官的途徑——渠道有關。文學作品的載體即媒介可以有很多,可以是紙張可以是網絡,但是載體的感知還是要通過感官渠道來完成。本文圍繞坡的文學作品展開討論,因此這里所講的渠道即物理性的感官渠道,即從人類的感知渠道即文本信息到達讀者感知的器官。在接收文學作品的意義時,讀者的感官渠道是有限的,那么如何運用最佳渠道來獲得意義的感知、情感的感受就變得尤為重要。
王小波的一段話很好地詮釋了獲取意義感知的最佳感官渠道:“文字是用來讀的,不是用來看的。看起來黑壓壓的一片,都是方塊字,念起來就大不相同。詩不光是押韻,還有韻律;散文也有節奏的快慢,或低沉壓抑,沉痛無比,或如黃鐘大呂,回腸蕩氣——這才是文字的筋骨所在。”[1]也就是說,當讀者不再純粹以視覺渠道接收作品,而是真正做到“閱讀”,先閱后讀,首先把視覺材料變成聲音,后達到對視覺材料的理解。閱讀應是一種主動的過程,是讀者真正參與到文學接受的過程,不同的接收渠道,產生不同的閱讀體驗和情感體驗。在讀者接受文本的過程中,感知與獲取意義的活動是單向的,讀者通過不同渠道感知意義,通過視覺渠道獲取信息,再經讀者“朗讀”,讀者從文本信息接收者成為了發送者,再由讀者自己通過聽覺器官完成文本意義的接收。視覺渠道與聽覺渠道結合方式,讓讀者在接收者與發送者身份的轉換之間來更有效地接收作品。
二、讀——坡詩歌的有效接收渠道
《烏鴉》是愛倫坡詩歌的經典代表,是他晚期作品。在坡看來,作家的創作不能追求社會功用,而應該是純粹的,寫一首詩僅僅是為了寫一首詩。《烏鴉》正是坡對自己的文學理論的創作實踐。這首詩講述的是一位經受失親之痛的男子在深夜與一只烏鴉邂逅并敘述的故事。
在坡的詩歌創作實踐中,他將詩的音韻美發揮極致。首先在音韻的處理上,坡深入挖掘了英語在詩學上的潛力,大量使用了頭韻、內韻和諧韻,對近似音走了精細而超常的排列。每一節中都有一系列的短句構成長行,這樣連續不斷拍成流水行,只在行見換氣。表現了敘述者低徊哀婉的語氣,讀起來抑揚頓挫,哀怨不絕。其中“永不復生”一詞共重復了11次,它是烏鴉唯一的話語,既是它的名字,也是它對作者每一次詢問的回答。聽起來既答非所問,又覺得非常合乎情景。一句”Nevermore”把一幕原本荒誕的對話推向了對生存價值的哲理敘述。人至愛的一切不正像烏鴉聒噪的那樣,一旦逝去便永不復生嗎?這些闡釋都是基于接收渠道的選擇上,在英文原版里是”Nevermore”然而如果是讀者發聲來讀,更能體會到那種綿長的悲傷與逝者永不復生的凄愴。這一個詞的反復運用所產生的情感效果,在很大程度上都依賴文字的音樂性、可讀性,這個詞選用了元音中最響亮的長音o和r,將它們結合,這個詞讀來鏗鏘有力,余音不絕。
三、聽——坡小說的有效接收的渠道
讀者朗讀的同時,感受到這種“文字的筋骨”,這是必須通過聽覺渠道感受的。聲音在此既是讀者用感官感受所獲取的,也反過來是作者希望的讀者的感官感受到的情感、效果。坡主張作家通過藝術創造能使讀者得到某種“刺激”,在坡的一篇講稿《詩歌原理》中,坡認為:“詩之所以是詩,僅僅是因為它可在啟迪心靈的同時對其施予刺激。詩的價值與這種有啟迪作用的刺激成正比。但由于心理上的必然,所有刺激都很短暫。所以這種使詩成其為詩的刺激在任何鴻篇巨制中都不可能持久。讀者至多讀上半小時,這種刺激的強度便會減弱,衰竭,一種厭惡感會隨之產生;于是在效果和事實上,詩都不再成其為詩。”[2]坡所追求的這種刺激是經由感官到達心靈的。而文學作品在經過感官渠道接收時,為了實現作家想要的效果,就要對文本進行有效處理。
因為坡小說本身獨一無二的風格傾向,所以讀者在讀的時候,自己又可以聽到自己所讀的內容,就等于視覺渠道接收一次信息,聽覺渠道再接收一次信息,文本的有意義、作家所想要達到的效果就可以更好地實現了。坡的短篇小說大多是以死亡、兇手、復仇為題材的恐怖小說,恐怖是坡所追求的想要刺激讀者的效果,在坡創作的過程中設計情節、描寫情節、刻畫心理都是從要刺激讀者的效果出發的。
愛倫坡的小說,以永恒的死亡為主題,但又不完全等同于浪漫主義死亡的感傷,亦與哥特小說死亡的純粹恐怖有差異,當然也不同于現代主義死亡的荒謬。他是獨一無二的——以繁復的筆法,渲染詭異恐怖的氣氛,勾勒離奇的情節,以及那個亦真亦幻,令人驚詫莫名、難以置信的世界。偵探小說的首宗棘手案件《莫格街兇殺案》中,殺人兇手是一只大猩猩。《黑貓》中的主角是那只站在尸體上張著血紅的獨眼貓。如何將這種恐怖感放到最大化,那就是將視覺渠道轉換成聽覺渠道,那種文字所帶了來的震撼感才最大化的被放大。看坡小說和聽坡小說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聽坡的小說所感受到的恐懼感更強。不僅僅是因為背景音樂效果、各種特效,僅僅從看和聽的不同接收渠道來說,視覺渠道更能調動人的想象、調動人的情緒。
視覺世界里的文學作品遠沒有在聽覺世界里那樣直觀、鮮活。坡小說中的敘述者大多都是以“第一人稱”講述的口吻來展開故事。例如《黑貓》中敘述者以講故事的口吻,將讀者直接稱為“聽客”。坡小說強烈的故事性在講述過程中才能引起更深刻的情感體驗,引起接收者不自覺地進行“內模仿”。用聽覺渠道,聽坡小說不僅能引起“內模仿”,產生審美效應,讀者還能參與參與想象,完成作品闡釋。谷魯斯強調用內模仿的器官感覺來解釋移情作用。這一概念可以運用在讀者在文學作品的接收中。在坡的小說中,讀者會自然而然隨著故事情節的變化而加劇恐怖感,隨著小說敘述者緊張的心情而緊張。
讀者在閱讀文學作品時,表面沒有變化,其實卻在通過想象對作品中的暗自模仿的一個過程。谷魯斯的內模仿說認為,凡是知覺都要以模仿為基礎。在聽坡的小說時,文本中的敘述者本就是以“第一人稱”來講述故事,再加上音頻中朗讀小說的人真聲講述,很容易讓讀者置身于文本發生的情景中,隨著主人公的恐懼而恐懼,在聽覺的世界里體驗文字的“筋骨”所在。例如《黑貓》中貓陰森可怖的叫聲。聲響的變化、轉換,影響著聽眾的認知與情感交流。讀者的文本接受渠道與其情感狀態相互關聯、影響。從文本與讀者展開的交流角度看,聲音通過讓讀者從接收者到發送者再到接收者的身份轉換,在感官渠道與情感狀態之間建立聯系。作者給文字以聲音,這個聲音又觸動了聽見聲音的讀者。
注釋:
[1]王小波:《王小波思想小品》,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13年,第186頁。
[2]本文原為一篇講稿,坡曾于1848年秋天在羅德島州的普羅維登斯縣據此稿發表演講;坡去世之后,本文于1850年發表在《薩廷文藝聯合雜志》10月號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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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趙毅衡,胡易容. 符號學---傳媒學詞典[M].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