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遷之神：南宋時期的民間信仰》述評

民間信仰又稱民俗信仰，是流傳于中國民間的一種信仰心理和與這種信仰心理相伴隨而發生的信仰行為，以及人們在信仰的過程中所舉行的各種儀式活動。《變遷之神：南宋時期的民間信仰》從南宋時期的民間信仰入手，不同于集中于儒道釋的宗教史的論著，書中全面論述村氓市夫的信仰，探究唐宋間社會變革。這本書選擇了唐宋這個重要的歷史轉折時期，在這個時期，中國社會發生了諸多變化。《變遷之神：南宋時期的民間信仰》選擇獨特的切入點，是一部開創性的著作，提出了許多值得進一步研究的思路，在學術研究上，具有很高的價值。在書中，界定了民間宗教的概念和其他宗教的概念，概念明確。“惟靈是從”是整本書的核心論點，作者借助《夷堅志》、《宋會輯要稿》，還有大量的地方志和廟記碑文，選取事例來證明自己的論點。全書共分為七章，除第一章序、第七章結語，第二章到第六章為：民眾的選擇、理解神祗、賜封、湖州個案、區域性祠祀的興起，分別論述了人與神的關系、政府對民間宗教的態度，以及唐宋間經濟生活變更對民間宗教的影響等問題。在研究過程中，作者運用了史料研究法、社會歷史研究法、歷史比較研究法等研究方法。

南宋，中國中世紀轉折的最后一個階段，北方失守，只有南方在宋庭統治之下，在面對異族和賦稅支拙的困擾時，求助于神祗，承認地方性神祗的神異力量。門閥貴族退出歷史舞臺，家世重要性削弱了，平民出身的神祗明顯增多。大量增多的人口，日益減少的官員，地方利益集團的出現，國家政治對社會基層的直接干預不斷削弱。于是，官府以賜封來承認和獎勵神祗，以達到駕馭、控制民間神祗力量的目的。科舉制和全國市場的形成，科舉出身的官員任期短暫，經常為仕奔走四方，以及宋代商人階級社會影響擴大，兩者都推動了民間神祗的發展。神祗開始擁有諸如預告物價、保護商賈等神力，這對區域性神祗崇拜的興起提供了條件，由此引出宋代四個重要的區域神祗崇拜的發展過程：五顯、梓童、天后、張王。通過對比這四個區域性神祗廟宇在不同時期的分布情況，新廟宇的增加是沿水路推進的，由此可見，經濟發展對區域神崇拜的推進作用。

在做某一項歷史研究之前，最重要的是搜集并閱讀關于研究課題的各種史料，從而構建體系。在運用史料的時候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史料包括：出土的文獻如簡牘、文書、石刻；考古所得的文物材料和各種圖像資料；神話、傳說、史詩、民謠，近代以來的調查采訪、回憶錄、對話錄等口述史料。按照學術價值可以分為兩類：第一手史料和第二手史料。第一手史料是指當時那個年代留下的，特別是當時的人提供的較客觀、真實，學術價值較高的實物史料、回憶錄。當時史學家的直接記載，一般都是第一手史料，其中，實物由于不受階級和個人主觀的局限，是最可靠、可信度最高的。第二手史料是指距離那個時代較遠的記錄，或者后人的研究成果，主觀色彩較強，學術價值偏低。南宋時期有著發達的金石學，作者在研究民間神祗的時候，閱讀祠廟的碑文，由此發現了一個被反復使用的字“靈”，并開始思考，“靈”指得是什么，他們是怎樣衡量神祗的靈驗與否。《夷堅志》的內容貫穿全文，同時結合廟記、縣志、金石記等相關內容，以此來作為作者論點的支柱。在引用史料的過程中，并不是單一的，而是參照各種古籍結合來得出結論，避免了過于依賴一本古籍而得出錯誤的結論。在引用《夷堅志》之前，先對其序文和作者做了概述， 盡管記載的是關于志怪奇聞，但是并非洪邁杜撰，具有轉述的標準來確保準確性。書中的故事常有日期、地點，還有所涉及的人名，筆法格式與編寫的正史一樣，偶爾夾有幾則注文，點出故事的錯誤。通過編寫相隔時間的羅列以及故事的重合性，推斷出故事出自民間傳說，具有很高的參考價值。除了《夷堅志》，也引用了其他史料。《宋會要輯稿》是宋代法律文獻，節錄了地方官奏文，還有皇帝恩準的詔敕，對于研究民間宗教極為重要。在證實了史料的準確性之后，根據自己的論點，選取有力的事例來論證。

社會歷史研究法在西方18世紀末形成，至今是主要研究方法之一。透過作品本身來看時代背景，借助時代背景來認識作品。《變遷之神》主要是研究社會形態、社會結構對民間信仰的影響；從社會心理的變化來研究民間祠廟的發展。在文中，有專門的一節論述了社會階層與廟記碑文。廟記碑文的作者有四類人：既無官職又無科舉功名的平民百姓，無官職的郎官，進士或有其他科舉功名者，以及真正的官員。這四類主要社會階層的成員，常常非正式的聯合起來以確保當地神祗爭得賜封。因為如果有人對神的靈跡有異議，縣令就不會上報。在嘉興府的一則為神祗請求賜封的事例中，為神祗請求封賜的上請者中，沒有一人是官員，只有一人已通過鄉試。這些人的社會地位都不是很高，但是他們仍有辦法將請狀送到縣令手上。地方上有權勢的人為神祗求封號，既可以增加權勢，也帶有借神沾光的味道。在為神祗爭取賜封的行為背后，有一些特定的人群在活動，這些人就是地方有權勢者，他們能使官員傾聽自己的意見，從而為自己所崇奉的神祗爭得封號。宋政府雙重確認，通過調查確保神祗的靈驗性，這種回報神祗的辦法，也正是有效的統治方法。通過賜封那些地方精英崇奉的神祗，從而把住地方社會的脈絡。縣令、縣尉、主簿們有賴于這些精英以安定地方，于是以承認當地的神祗作為回報。

文中以湖州為例先做了個案分析，之后再通過比較四個重要的區域神祗崇拜發現問題。湖州在南宋時期變化顯著，它所經歷的這種變化在其他各地區也普遍發生，湖州可以看作為整個長江下游地區的縮影。湖州本身也可以作對比研究，同時存在高地和低地，是研究同一地區不同發展速度的理想地點。因此，作者以湖州為個例，通過湖州個案分析南宋時期的民間神祗的總體情況。在分析的過程中，主要參考湖州未間斷的地方志中詳細的廟記碑文。在宋代，湖州是一個繁榮的都市，整個地區水網密布，是宋代重要的商業中心之一。有影響的人士，如市戶、邑民、父老等，他們有著足夠的支配力將自然現象當作神祗的靈跡，并能承擔為神祗賜封的開銷。但是，也存在著一些由其他人群支持的神祗。同時，朱仁福祠祀的失敗表明了沒有民眾的支持，沒有靈跡，僅靠權勢者的支持，必然會衰落。 宋末，五顯、梓童、天妃、張王四個神祗的祠廟遍布全國，區域性祠祀興起。 不同于只有一個廟宇的地方性神祗，信奉并顯示靈跡的地區局限于他們祠廟所在的城鎮，具有地方意識，代表地方民眾。商業革命和人口南遷之后，人們離開所奉祀的神祗的封域，承認與另外神祗的聯系，開始接受家鄉之外的神祗。區域性祠廟的分布與地理位置有著密切的關系，與內陸地區相比，沿海地區更多，大運河一線更是高度集中。而內地的祠廟也都分布在河流邊上，這些河流或者與大運河相連，或者通向海岸。商人們沿著水路行商，不管走到哪里，都為自己的神祗修建祠廟，宣揚他們的靈跡。在選擇例子的時候，要綜合考慮，最具代表性和豐富的資料記載。在四個區域性的神祗中，作者都有所涉獵，尤其重點介紹和論述了張王。在對張王的論述中，作者閱讀地方志并進行匯總統計以此來闡述自己的觀點。

在《變遷之神》中，作者運用了史料研究法、社會歷史研究法，通過大量的閱讀和整理地方志、金石學以及其他的史料，進一步發現并解決問題，針對史料的真實性作出合理的決斷，客觀的闡述自己的觀點；進行個案分析，根據已有的資料，合理的選擇重點分析的對象并進行全面的分析，先于自身內部作比較，再與其他對象作比較，更好的突出問題的本質特征；選取獨特的視角分析問題，提出有價值的觀點，突出并圍繞核心觀點進行研究，并為后續的研究提供新的方法和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