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衛·哈維將空間視為一種社會過程的構造物,并且立足于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從地理學空間的獨特視角建立了他的地理—歷史唯物主義理論。本文從方法論邏輯、現實邏輯、邏輯未來三部分分析了哈維的空間正義思想如何可能,突出哈維將空間正義與社會過程以及辯證法相結合,指出資本空間生產的非正義性所在,旨在尋找一種消除非正義與建立正義之間的鏈接嘗試性方案。
【關鍵詞】 大衛?哈維;空間正義;邏輯
大衛·哈維的名字之所以在學術界脫穎而出,主要得益于哈維在1969年出版《地理學中的解釋》一書,然而當時的哈維還是地理學實證主義的杰出代表,后來他轉向馬克思主義,并將空間正義引入他的理論之中,成為了馬克思主義地理學的新起之秀。由此,也印證了霍克海默的那句話:“思想家的活動本質促使他去改變歷史并在人們之間建立正義”[1]。
一、空間正義的方法論邏輯:辯證社會過程的產物
大衛?哈維是當代的馬克思主義空間理論的代表人物,他首先以把空間作為了一種社會產物來建構自己的空間理論框架。當然,哈維的空間理論也是從地理學角度對馬克思主義進行深度挖掘,與此同時其他馬克思主義城市理論學者也為他提供借鑒。列斐伏爾基于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在1974年的一文中提出“社會生產了社會空間” [2]核心觀點,反駁了傳統觀念上的對于空間的認識,打破了以往意義上將空間獨立于社會關系之外的思維傳統。他指明社會空間與人類的生活實踐活動以及實踐之上的社會關系密切相關,辯證統一,列斐伏爾的這一精彩觀點奠定了社會空間理論的基石。在馬克思主義辯證法基礎上,哈維也表明了自己的論點:“在社會發展的歷史長河里,空間形式并不是無生命的東西,而是內在地包含于社會過程,同樣的,社會過程也是在空間的過程” [3]。在哈維看來,不能單一從空間自身來審視空間,而是要將其放在與特定時間中,放在人類生產生活實踐的歷史過程中來探究。
基于對空間概念的認知,哈維進一步把社會正義和空間正義引入他的理論當中并作為重點指出:在如何正確看進入了對地理不平衡發展為特點的空間正義的探索。待社會正義問題上,不一致引起辯論的核心在于“公正的地理差異的公正的生產”[4],但是哈維沒有側重從元理論的角度來解釋他的理論,相反的把馬克思主義關于辯證法的觀點作為他空間理論的的方法論基礎,他說道 :“辯證法的本質就是找尋通往本體論和還原主義的道路——也就是最終把任何東西都回歸于一般產生的過程和它們之間的關系,而不是轉化為‘事物’”[5] 。 哈維指出,“辯證法”要求把空間生產看做一個不斷生成和變化歷史的過程,這一過程不斷創造著種種空間的形態,所以如何去評價看待空間生產勢必要關注這些社會實踐的過程。總之,建立空間正義思想的主要任務就是關注這些過程,精準定義和把握各種復雜的空間生產過程中側重的方法論邏輯,總而言之,就是要建構一種基于“社會過程”的空間正義。哈維的種種表述,我們可以看出他以獨特的視角解釋了社會正義與空間正義,對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進行了批判性繼承并且深入創新發展,把時空與自然環境都結合在社會進程當中來全面研究,旨在提供一種強調相關性和整體性的社會過程辯證法,來加深對空間正義的理解。
哈維認為,在這樣一種社會過程與辯證法契合基礎上的空間正義的特征應該體現在:
第一,必須突出體現空間生產過程的時空動態特殊性。空間生產的特殊性就體現為生產過程中的時空動態。首先,哈維指出,真實的空間生產既不是一個沒有任何區別的過程,也不是毫無規律可循的差異產生的經過,實際上它是 “普遍性”和 “特殊性”的辯證統一,意思就是要遵從同一性和異質性的結合。一般看來,空間與社會的內在關系要求整個空間生產要隨時隨地它所在的社會過程相結合,這樣我們也就接受了一種固定的傳統的時空社會關系; 反過來講,現實空間生產的過程中經常會有多種多樣空間秩序的不斷變化,而不斷生產差異的過程正是空間正義的本質所在,空間正義就是要特別要注意的是地域生產的公平,這里的“差異性”指的是過程實踐層面空間方面的不同,而不是絕對意義上根本性質的不同。在哈維看來,在現代主義者建構的傳統空間正義理論體系中,它們一直沒有看到“差別”的存在,所以哈維認為有必要在當代復雜的社會空間條件下正視“差異”的多樣化的內容與含義,賦予歷史唯物主義動態的意義。
那么空間的動態性是指什么呢?指的就是特定情形下空間不同特征也不一樣。“正義”一詞原本意義就是一視同仁地公平對待不同的空間時間,所以研究空間生產中不同情形境遇正是空間正義的內在邏輯要求。情形又表明了固定不變的時空背景下的社會行為活動,詳細說就是切實歷程中的空間生產的特定時段、事件以及態勢,簡言之,空間生產的現實過程就是不同的情形境遇的順序組合,每一個特定“情境”又往往體現和聚合著多個空間生產過程。哈維贊同馬克思的觀點,并且指出對于空間生產情形境遇的關注并必須與馬克思的思想體系進行聯系,哈維明確指出,馬克思其實“深刻地理解知識與情境之間的關系,雖然他自然最為關心工人階級的立場 ” [6]。所以,哈維眼中的不管是社會正義還是空間正義都體現了不同的空間情形,更是表明時間上的地域差異。
第二 ,必須限定空間生產的話語范圍與影響范圍。有限性主要表現為空間生產的有限邊界和有限規模。話語的邊界是一個重要的社會空間概念,與階級身份、文明根源以及地域忠誠等緊密聯系在一起。哈維把對于邊界界限的理解與其空間正義相結合,主要是因為空間正義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實際上是社會過程關聯性與歷史—地理生成物的結合,也就是說語言的邊界包含在任何空間正義中,指出了規定的空間正義話語要求的特定范圍和話語支撐的定向選擇,旨在表明界限內外的空間正義有著不同的意義。所以在特定語境下,當代空間正義要努力擴大界限的外延,努力實現多種話語范圍內的共同性,從而明了空間正義體現出的話語邊界。
影響范圍即話語規模,哈維指出,各種社會空間的生產形式都離不開“規模”二字,每一種空間生產的現實過程中都內在的包含著對生產范圍的選擇,并且不同的空間正義理念體現于每一種不同的規模選擇;再者,空間正義之所以能夠得到社會范圍的共同認識源于他的空間輻射范圍的能力,輻射范圍也就是一種“空間規模”。也就是說,每一種空間生產的社會進程都會由于空間范圍的選擇、空間理念不同、空間影響的結果而產生差異性。哈維將“全球化”與“身體”作為對空間考察的兩個重要維度的體現,他同時還指出“勞動身體是一個抵抗的場所,它通過個人擔當道義力量的政治維度而形成一種政治維度” [7]。他認為在選擇社會模式中出現的資本主義主導下大眾普遍接受的“自由式的市場主義”正是空間不正義在規模上的體現,要想獲得時空正義,必須要對此作出反抗,所以革命階級的存在具有必要性。
二、空間正義的現實邏輯:政治發展需求
根據哈維對于空間正義的關鍵要點的說明,接下來將對他的空間正義這一理論的現實可能性進行一個簡要的分析。在哈維的眼中,“正義”不再是一種永久性的精神正義和道德準則的代表,而是轉變為在社會過程中不斷顯示其巨大作用的一種動態力量。在這個基礎上哈維提出了他建構空間正義的基本思路邏輯:空間所體現的政治性是哈維把空間與正義進行完美結合的關鍵所在。
首先,哈維指出構建空間正義首先要揭示的是產生空間不公正的制度根源。哈維始終堅定的認為空間離不開生產,生產的正義完美的詮釋了空間的正義,由此他指出空間正義不僅僅是簡單地從分配角度來解決由于全球不平衡地理發展所帶來的各種空間沖突和矛盾,更是要不斷對抗并且改造產生這些問題的社會過程。在哈維看來,制造不公正的社會過程正是資本主義的空間生產(即資本的生產)、以及由此帶來的權力的不平等,這種不平等體現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哈維通過深入分析資本主義空間生產以及資本積累的內在關系,揭示出資本主義空間生產的本質屬性就是不正義性,空間生產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剩余價值和利潤,以便穩固資本積累。哈維認為,正是由于空間生產過程的差別才造就了各種各樣的形態,引發了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空間內在的包含著政治屬性。列斐伏爾指出“空間是政治性的。空間不是一個被意識形態或者政治扭曲了的科學的對象;他一直都是政治性的、戰略行動的” [8]。因此,哈維指出空間秩序的重建必須與造成社會以及空間不公正不正義的社會過程作斗爭。總之,正義性的行動必須反對撼動在目前占據優勢領導地位的資本積累,主要將不同空間范圍內正義力量凝聚起來,形成一個有力的廣泛的反對資本主義的聯盟。唯有如此,才能對抗空間生產給反資本主義斗爭帶來的巨大阻礙,才能從政治層面進而在經濟層面徹底打破主導資本主義所代表的非正義思維。
第二,空間正義勢必要從政治學角度體現出地域差異和語言的差別。資本在全球范圍的流動促使全球化的空間生產不斷有新的東西涌現,這種新意就表現為差異與不同,體現在經濟地域的不平衡發展,同時也表現為社會經濟、政治和文化的不同性質。后現代主義與現代主義的根本不同就在于,現代主義抹殺了一切差異帶來了經濟、政治、文化等普遍意義上的同化,后現代主義對此表示不滿,主張要充分關注人的個性,體現一切事物的獨特意義。在現代科技社會技術發展之下,資本的全球化使一切都回歸到商品。由于在以現代主義的空間思想一直無法彰顯個體的差異性,所以當前要實現空間正義必須寬容接受并積極探求從毫無感情可言的商品化的同質性中解放出來。真正的而不是商品化的文化差異之生產應該是空間正義的應有之義。在這樣一種情況之下,哈維要求不把抽象的、普遍的正義目標強加在各種形式的城市社會運動、生態運動、反全球化運動之上,而應該尊重不同空間規模之上、不同情境之中的差異和異質性話語主張,用普遍的團結反抗資本帶來的普遍認同感與同化社會的企圖,最終獲得對空間的支配權和分配權。哈維指出實現空間正義,首先要擺脫以傳統的、抽象化的一般意義來思考正義的目標,并且把這種指標強加于各種支持空間正義的運動之上,如生態環境運動、反全球化浪潮等等,而是要在凸顯空間正義的差異性、、界定空間正義的界限、規范空間生產的范圍下,聯合各種運動共同與資本同質化理念所形成的空間秩序抗衡,實現空間真正意義上的正義,實現全球資源與產品的良性共享。
三、空間正義的邏輯未來:辯證烏托邦機遇
哈維引用了奧斯卡·王爾德的一句話:“一副不包含烏托邦的世界地圖甚至都不值得一瞥”為他的辯證烏托邦打了前陣,王爾德的左派樂觀主義并不是哈維所要倡導的,哈維想通過這句話表明得是:要想實現社會正義和空間正義,除了立足馬克思主義立場,還需要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進行批判性的認識并且踐行。哈維基于地理學這樣一種獨特的視角對空間正義的路徑可能性進行了探索,并且以堅定的信念和烏托邦形式推動他理論的邏輯未來指向,目的是要建構一種介于空間非正義現實與空間正義的橋接,也就是辯證的烏托邦機遇。
首先,哈維在對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共產黨宣言》進行深入研究,指出馬克思和恩格斯在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寫道:“這些原理的運用,正如《宣言》中所說的,隨時隨地都要以當時的歷史條件為轉移” [9]。哈維指出這句話的正確性,隨著時代的變化依然有當代意義。那么,在如今全球化時代背景之下,面對空間上存在的一系列社會問題,需要對馬克思主義進行批判發展,由此哈維構建了自己的空間正義思想,并且希望能夠探尋實現空間正義的可能性方案。“全球化”和“身體”作為哈維空間理論的宏觀條件和微觀基礎,深度理解社會和政治生活,他構筑了以不平衡地理發展為軸心的“歷史—地理唯物主義”。正如哈維所言:“如果沒有內在于地理擴張、空間重組和不平衡地理發展的多種可能性,資本主義很早以前就不能發揮其政治經濟功能了” [10]。在這里,哈維表明了資本主義資本積累的本質就是不斷擴大生產空間、不斷進行地域的重組的過程。通過以巴爾的摩城市為例,哈維也指出商業化的“資產階級烏托邦”為我們展示了資本主義之上的空間生產只能加速貧富差距,加劇地理不平衡。資本主義解決地域發展不平衡采取的方法就是把問題推來推去,充分體現出資產階級的利己性以及資本主義制度的貪婪。所以哈維指出:“社會主義所追求的普遍主義就必須通過地方性的特殊需求、關注和渴望之間的協商才能得以建立” [11]。
接著,哈維從歷史的視野出發指明了空間正義的邏輯未來就是辯證的烏托邦。相對于地域范圍的空間烏托邦而言,社會過程呈現的烏托邦代表片面化的另一個極端,它只從時間這樣一個維度來設想未來。空間形態烏托邦和社會進程烏托邦深深困在不是時間就是空間的拉力站中無法自拔時,哈維指出了新的解決方法,認為可以克服兩者的缺點各顯所長的最佳方式,就是把二者進行結合,建立一種辯證的時空烏托邦思想。辯證的時空烏托邦思想體現了哈維站在歷史—地理唯物主義的立場上,更加關注的是人的解放,把人從資本主義生產尤其是空間生產帶來的不平等、不正義的狀態中解放出來的偉大信念。
這樣一種辯證烏托邦機遇為空間正義的最終實現帶來了一定的啟示,將有利于空間正義理論的進一步發展。同時應指出,任何一個理論都有局限性,哈維的空間正義思想雖然有一定局限性,但是他的新穎視角既體現了對馬克思主義理論批判發展,又體現了時代性,尤其是對于當前我國的城市空間治理也帶來了有益啟發,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注釋:
[1]霍克海默.傳統理論和批判理論[M].曹衛東編.霍克海默集[C].上海:上海遠東出版集團,1997年版第211頁.
[2]Henri Lefebvre.The Production of Space[M].Oxford,Cambridge,Mass:Blackwell,1991,p30.
[3]David Harvey.Social Justice and the City[M].Baltimore:Edward Arnold and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73,p11.
[4][美]戴維?哈維. 胡大平譯. 正義、自然和差異地理學[M].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6頁。
[5][美]戴維?哈維. 胡大平譯. 正義、自然和差異地理學 [M].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67頁。
[6][美]戴維?哈維. 胡大平譯.希望的空間[M].南京: 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2頁。
[7][美]戴維?哈維. 胡大平譯.希望的空間.南京: 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48頁。
[8]亨利?列斐伏爾.對空間政治的反思[M].(西方都市文化研究讀本第三卷)[C].桂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52頁。
[9]馬克思,恩格斯: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48頁。
[10][美]戴維?哈維. 胡大平譯.希望的空間[M].南京: 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3頁。
[11][美]戴維?哈維. 胡大平譯.希望的空間[M].南京: 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0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