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詞的贛文化意蘊

【摘要】：豪放派詞人代表辛棄疾，一生豐富又獨特，個性豪邁，在江西閑居二十年之久。北方的豪邁雄深、南方的溫婉細膩以及南宋贛文化，共同鑄就了辛棄疾詞沉著雄健、雅致清新的贛文化意蘊。

【關鍵詞】：辛棄疾詞；贛文化；意蘊；江西

辛棄疾是中華民族歷史長河中一個奮發激昂、始終一節的抗金志士、著名的愛國詞人，宋代詞人中存詞最多，達到626首。出生在南宋與金對峙的山東濟南四風閘，青少年時期在江北淪陷區，看到了淪陷區人民的各種慘象，22歲就勇敢地拉起義軍抗擊金兵，持戈橫槊，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以收復失地、統一祖國為己任，名噪當世。加上豪邁的齊魯文化的深厚底蘊熏陶，也造就了辛棄疾詞雄深雅健、沉著痛快的風格，他的詞作里塑造了不少英雄形象， “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持戈橫槊的少年英雄，“和淚看旌旗（《定風波》），試彈憂憤淚空垂（《鷓鴣天》）”的失落英雄，人到中年正欲大展宏圖，卻蒙受讒劾，最后成了“頭白齒牙缺，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醒來懶上樓”（《水調歌頭》）的衰翁，常常陷入失望之中， “功名妙手，壯也不如人，今老矣，尚何堪。” （《驀山溪》）壯志未酬，令人扼腕。

辛棄疾一生三次在江西做官，后來因為被彈劾剝去官職，退居江西上饒、鉛山，在公元1207年死于江西鉛山縣，終年66歲。人生中有大約24年時間是在江西上饒和鉛山的田園山水中度過的，而這20余年正是辛棄疾詞創作的高峰期。贛文化是中華民族文化的子系統。但是經長期發展，也獨立于中原的文明體系，形成了有特色的贛文化體系。宋代儒道釋思想三者融合，理學盛行，大哲頻出，朱熹、程頤、程灝、陸九淵等理學大師人人皆知。詩詞大家迭起，晏殊、歐陽修、蘇軾、秦觀、辛棄疾等文豪都是其中的翹楚；宋代禪宗盛行，南宗的五家七宗，有三家兩宗發源于江西；同時，道教也很盛行，而且江西又是道教的主要發源地與傳播地之一，所以，宋代是贛文化的全勝時期。儒道釋思想三者融合的生存智慧，在深受贛文化影響的辛棄疾身上體現十分明顯。

儒學的綱常道德歷來都是江西人最為的標準價值取向。江西儒學教育盛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儒生的炙求。儒家的辛棄疾有著“了卻君王天下事 ，贏得身前生后名。” “算平戎萬里 ，功名本是真儒事”。的終生追求。辛棄疾早年接受家庭的愛過教育，在北方故國所經歷的民族壓迫等成長經歷以及受儒家思想影響，使得他一生以抗金復國為目標。范開在《稼軒詞序》中這樣寫到：“一世之豪，以氣節自負，以功名自許，有將相之才……”。有著“他年要補天西北”的宏偉夢想，然而辛棄疾報國無門，壯志難酬。直到年老時，還時時不忘家國，不忘恢復中原之志：“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京口北固亭懷古》）在公元1176年，南歸十余年的辛棄疾，沒有得到朝廷的重用，在江西任刑法獄頌方面的官吏時經常在湖南、江西等地行走，當他來到造口時，俯瞰流逝而去的江水，反觀自己的人生，恢復中原之策略又未被采納，恢復中原之志遙遙不可及：“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 （《菩薩蠻》）無奈，只能悲愴吟唱英雄的末路曲。江西上饒是宋代大理學家朱熹的故鄉，辛棄疾閑居上饒的時候與朱熹交往甚多，關系密切。而研究品學道德是江西文人一生孜孜不倦的追求?？v然賦閑在家，消耗了詞人大好的年華。“萬事幾時足，日月自西東。無窮宇宙，人是一粟太倉中。一葛一裘經歲，一缽一瓶終日，老子舊家風。更著一杯酒，夢覺大槐宮。……”（《水調歌頭》）年歲漸老，機會難再，近觀山水田園、仰觀宇宙八荒的過程中，詞人體會無限的人生理趣。

在辛棄疾的《感皇恩》中：“案上數篇書，非莊即老” 。可見他深受道家思想影響。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萬物同體、循環生成、對生命的關注，莊子的物我合一，物化的理想境界都影響著辛棄疾?！拔乙娗嗌蕉鄫趁?，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一松一竹真朋友 ，山鳥山花好弟兄”。大自然的生命生生不息，與我生命融為一體，這種角色的轉化、物我渾然一體便深受道家思想的影響。另外，在他的田園詞中，表現與萬物合一的不少：“上古八千歲，才是一春秋。不應此日，剛把七十壽君侯?？慈〈固煸埔?，九萬里風在下，與造物同游。君欲計歲月，當試問莊周。 醉淋浪，歌窈窕，舞溫柔。從今杖屨南澗，白日為君留。聞道鈞天帝所，頻上玉卮春酒，冠佩擁龍樓?？焐闲浅饺?，名姓動金甌?！保ā端{歌頭》）以大鵬自居，“看取垂天云翼，九萬里風在下，與造物同游”縱然權奸當道，縱然輾轉沉浮、被迫歸隱，縱然在閑適的時候，無法逃離現實不得志的苦悶，但仍然是一種昂揚的姿態和精神面貌，這也正是脫胎于莊子《逍遙游》中的精神。南歸之后，在帶湖一帶退隱，生活中既不狂張不迷亂，不悲沉頹廢，泰然處之，聽憑自然，這樣的生活態度，與老莊所推崇的無為而為“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的態度基本一致。

在英雄失意的歲月里，釋家的空性和無常深深影響著辛棄疾 ，“心似孤僧”、“殷勤對佛”，用以排解心中的苦悶。發出“桃李漫山過眼空”“英雄千古，荒草沒殘碑”，不管是無邊春光還是人世英雄，世界上的一切都最后歸于一場空?！扒晏飺Q八百主，一人口插幾張匙”。“貴賤偶然渾似，隨風簾幌，籬落飛花”，命運無常變化，人生難把握。而且，深受禪宗文化的影響。禪之三味，在于一個“悟”字，雖然在聲色之處，但是不能用文字表達出來，“而今識得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年少的時候的“愁”是可以用語言去直接表達的，因為“不識”愁從何處來，還只是停留在愁和煩惱的表面，不明白愁的究竟根源，所以還不夠深刻，當內心真正有了深刻的感悟，這種“愁”又怎能用言語說清楚。愁容滿面，愁緒不斷，但是愁不表露，用心體悟。禪宗的悟也體現在對本性的覺悟，尤其是南禪宗提倡頓悟：“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于自心中，頓見真如本性?！毙翖壖采钍苡绊懀骸捌甙藗€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突忽見。”時時在尋找的本真面目，也許就是燈火闌珊處，就在轉角處，跟禪宗參禪的過程幾近一致。很多詞寫得活潑流轉，生動有趣，并且還宣傳佛教義理，充滿禪趣：“看燈元是菩提葉，依然會說菩提法。發似一燈明，須臾千萬燈。燈邊花更滿，誰把空花散。說與病維摩，而今天女歌?！眰鳠艏词莻鞣鸱ㄖ腔?，普通大眾也能做到普度眾生，只要舍己救人，不斷傳燈。最后筆鋒一轉，又回到了現實，宴游之樂時宣揚佛教義理，禪趣滿滿。

江西秀麗的山水，與江西名士的交往，給辛棄疾詞注入了溫婉的色彩，而且因其婉約，與李清照并稱 “濟南二安”。辛棄疾賦閑生涯的第一站就是帶湖，而且依據 “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的理念，把自己新建的帶湖山莊名為 “稼軒”，從此自號 “稼軒居士”，第一部詞集也名為 《稼軒詞甲集》。有樸素清新的田園小詞：“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清平樂》）有抒寫詞人和農民之間友情的小詞：“呼玉友，薦溪毛。殷勤野老苦相邀?！保ā耳p鴣天》）緣情造端，興于微言，溫婉而蘊藉。

辛棄疾詞深深地烙上了宋代的儒道釋贛文化意蘊。劉克莊云： “公所作，大聲鞺鞳，小聲鏗鍧，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以來所無。其裱纖綿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焙婪庞袣馔倘f里如虎之勢，婉約似青山嫵媚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