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之鏡“中正”,指不偏不倚,正直,純正,得當,有正道之意。《發言,吾子》云:“交五聲十二錄者,或雅或鄭,何也?曰:中正則雅,多哇則鄭。”;《管子,五輔》:“其君子上中正而下諂諛。”在藝術作品中,世人通常把有傳承,講法理,有正氣的藝術家稱為名門正派。藝術品需要有風骨,有精神,有正氣。反之就是“野狐禪。”中國傳統大寫意花鳥畫的審美本質決定了傳統的大寫意花鳥畫具有其固有審美特點和文人情懷。大寫意花鳥畫需要更多的是畫者的思想,情感,他是對自然物象的三次加工的體現,即心中之象的現實體現。它又是更高的思想情懷的現實反映。
中國大寫意花鳥畫注重提煉,注重情感表達,注重象征,注重夸張,注重比興…….所以中國大寫意花鳥畫更多的是高于生活體現思想情感的寄托。在大寫意花鳥畫中,物象本體的客觀性不是最重要的,藝術家可以適當加工調整,陳衡格師論文人畫之要素云:“第一人品,第二學問,第三是才情,第四是思想。具此四者乃能空善。”在大寫意花鳥畫的時代要求下,畫家或者文人把繪畫作品作為一種載體,畫中技巧并非絕對地位,而才華和學問更要求突出。這樣“詩書畫印”就成了藝術家的終極標準。故而,藝術家不是機器,而是思想者。
吳昌碩生于江浙一代,更受吳越文化的影響。首先,吳是一個書法家,其書石鼓文名揚天下。詩詞篆刻書法勘為一代宗師,當時,海派領袖是任伯年,二人相交密切,任伯年建議“子攻書,不妨以篆籀寫花,草書作干,變化貫通,不難其奧訣也。”吳昌碩是晚清自海派祖師趙之謙以來的中興脊梁,更是后海派的代表。晚清時局動蕩,上海更受西方文化的沖擊嚴重。吳昌碩的大寫意花鳥畫氣勢雄渾,簡潔舒朗,而且書法用筆特點突出,也可以說近現代吳昌碩是書法用筆最好的一個,綜合實力強大,作畫能水墨,清新淡雅,格調獨特,并且題材鮮明;而吳昌碩的某些作品色彩艷麗,華貴養眼。也因為如此,吳昌碩乃至整個海派的畫家作品雅俗共賞,卻略顯俗氣。吳昌碩的大寫意花鳥畫加強了色彩在畫中的地位,雖然豐富了畫面,卻降低了格調,中國畫水墨為上者,而作為大寫意花鳥畫的精神,色彩的地位是相對低下的,這符合道家“樸素”觀點。吳昌碩的畫好,好在書法用筆,而作為一個文人來說,吳昌碩無疑是非常合格的。吳很少畫動物,但是,吳昌碩的大寫意花鳥畫受時代的影響,也因為書法的影響,吳昌碩的繪畫題材相對簡單,容易受書法法度的制約。吳很少畫動物,這種簡單一是筆法,二是題材。其實很多書法家后來學畫都有這個問題。
中國畫的畫面構圖在南齊謝赫《六法論》中叫“經營位置”。畫面的形成簡而言之就是對比關系的處理。畫面的聚散,疏密,寬窄,多少,濃淡,虛實…….以及線條的長短,粗細…….無疑,這些都是對比,這些都是屬于量化的,而更關鍵的質化是藝術家的才華,經歷和藝術上表現手法。謝赫的“六法”,荊浩的“六要”,宋郭若虛的“三病”…………都講的是一種比較的觀念. [清]鄒一桂云:“章法者,以一幅之大勢而言。畫無大小,必分賓主。一虛一實,一疏一密,一參一差,即陰陽晝夜消息之理也。布置之法,勢如勾股,上宜空天,下宜留地。或左一右二,或上奇下偶。約以三出。為形忌漫團散碎,兩互平頭,棗核蝦須。布置得法,多不嫌滿,少不嫌稀。大勢既定,一花一葉,亦有章法。圓朵非無缺處,密葉必間疏枝。無風翻葉不須多,向日背花宜在后。相向不宜面湊,轉枝切忌蛇形。石畔栽花,宜空一面;花間集鳥,必在空枝。縱有化裁,不離規矩。”竊以為,美有多種類并不能簡單的概括,有華麗,有樸素,有舒朗,有繁密,有清雅,有渾厚,有秀美,有飄逸……。無論怎樣的審美取向,都有獨到之處,從而給觀眾不一樣的感受,而這些都離不開經營,離不開對比。故,吳昌碩的畫,移情于景,反映一種歷代文人的士人情懷,過于中正而顯得平均,雖然變化略顯單一,但中正也是一種美。
齊白石:拙丑之境 拙,是樸素簡單的意思但非笨拙。蘇軾云“論畫以形式,見與兒童鄰。”因此中國大寫意花鳥畫的欣賞并非炫技,以賞心為上,悅目為下。中國畫追求的情感講“神似”移情于景,借物喻志,需要大寫意花鳥畫反映一種思想志趣和傳統民族哲學精神。大寫意花鳥畫以形媚道,寄物明志。都體現一種“真善美”的情感,藝術家作品于社會自然聯系 致力于表現一種純正,天真;坦蕩,平和的藝術效果。白石曾云:“畫在似與不是之間,太似媚俗,不似為欺世。”可以說,齊白石是大寫意花鳥畫家中集前人優點而自創一新面貌的又一集大成者.吳昌碩是天然的文人,而齊白石出生于湖南農民家庭,年輕時更是木匠,在戰亂年代一步步爬到大師的地位,不得不說是一大奇跡。農民出身的齊白石有著更豐富的社會生活經歷和認識。對農村的的生活經歷和一切事物有深厚的了解。藝術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而生活中在物象給他留下了許許多多的題材。老子《道德經。第十章》云:“專氣至柔,能嬰兒乎。”
齊白石的大寫意花鳥畫充滿天真童趣,乍看如小孩涂鴉,就是這種天然的質樸,這種跳開法度的天真,在大寫意花鳥畫中表現出來,就顯得更有趣味性和生命力,更具有靈性,,更具有生動性,也就更能打動人。小孩子涂鴉,無拘無束,無法無度,這更自然。自然是一個宏觀的概念。但是,如果一個畫家以無法之法即是一種本能的抒發去表現物象,它需要更高超的技術和豐富博大的認識,還有足夠的藝術表現能力和感受力。齊白石的大寫意花鳥畫表現題材有一種親切感,有小雞,魚蝦,八哥,牡丹,竹子……。這些常見的物象更具有生活感染力。吳昌碩表現的是理想中的美,而齊白石的紅花綠葉派。大多表現一種來源于現實生活的美。齊白石的大寫意花鳥畫題材更廣泛,更趨于象征意義,也更有生活氣息,更打動人。齊白石《篆刻》 大紅大綠在齊白石的畫中隨時可見,的確達到了“雅俗共賞”,齊白石所畫的青蛙,家禽等所使用的修辭手法和八大山人的向天瞪的眼睛很近似,多以象征。只不過八大的是不屈不甘的怒氣與反抗,白石的卻是天真氣,世俗氣,童趣的恬然和舒適。齊白石善于使用夸張的表現手法,他畫的動物笨笨的,呆呆的,傻傻的,有一股憨氣,如道家李耳《老子》云“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的境界。齊白石的大寫意花鳥畫是安靜的,恬適的,積極的賦予正能量的藝術,在戰亂年代,這種安靜是一種奢侈的追求,直接敲打了人民內心最高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