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秦始皇移民

【摘要】：秦統一全國后，進行了大規模的移民，學界對此多有研究。但是有的問題研究尚有可商榷之處，例如徙十二萬戶于咸陽，咸陽究竟方圓幾何？十年后移民云陽和酈邑，是為工程建設；其移民還有一定的隨意性。

【關鍵詞】：秦始皇；移民；政策

學術回顧

呂克由認為秦漢之時的移民，首要是為了強干弱枝。移民的政策，最根本的是要調劑土地與人口的關系。在進行移民時，統治集團會給民眾一些優惠。移民的結果會造成當地風俗的變化。

王子今和葛劍雄從移民與文化傳播的關系入手，王子今著重討論移民的不同身份及其造成的文化影響，葛劍雄主要以地域為單位，討論移民中的文化水平較高的人群對學術產生的影響。

其他學者主要討論秦漢時期移民的政策、作用、特點。主要對移民的性質進行分類，兼論其作用和特點。

一、徙十二萬戶于咸陽

秦始皇二十六年統一全國后，就“徙天下豪富十二萬戶于咸陽”，葛劍雄以每戶五口計算，認為遷入了約六十萬人口，鄒逸麟認為甚至可以達到百萬人，持此觀點的還有孫筱和賈俊俠。參考《漢書·地理志》，十二萬戶六十萬人口是絕對有可能的，如潁川郡、河南郡、汝南郡、陳留郡，它們口與戶的比率都超過了5。但這六十萬人口卻不可能全部遷入咸陽。任何時期，城市及其周邊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度的。六十萬人口是一個很大的量，根據《漢書·地理志》，元始二年，整個京兆尹大約有六十八萬二千多口，其中長安縣二十四萬六千多口，當時秦剛剛完成統一，咸陽的人口不可能超過漢長安的規模。根據劉慶柱的考證，秦咸陽城東西約7200米，南北約6700米。在兩千多年前，約五十平方公里的城市內，如何容得下這么多人口？而且這還只是遷過來的，不算原來的居民。所以本文認為，這里的咸陽，不僅僅是指咸陽城，更應該是指一個較大的地區，最有可能是指秦的內史，它包括漢的京兆尹、左馮翊和右扶風，秦內史下轄大約四十個縣，到元始二年，這三個地區的人口總量超過了240萬。不過這是經歷了楚漢戰爭的，戰爭期間，關中是劉邦的大本營，而劉邦多次被項羽擊敗，兵員損失較大。于是，秦內史原有的人口加上遷入的人口經歷了楚漢戰爭，經過西漢的發展和移民到了元始二年有了約240萬的規模。

有觀點認為咸陽是指整個關中地區，如：張騰輝就認為“自始皇帝征戰勝利和大一統帝國的建立，咸陽已經遠遠超越了其名稱所涵蓋的地理范圍，而是擴張到整個關中平原。”辛德勇曾論證關東關西和山東山西是完全可以互換的同義地域概念，那么以咸陽代稱更大的地區也是有可能的。所以，移民咸陽實際上就是移民關中。關中也可能包括巴蜀地區，如《漢書·項羽傳》就有“巴蜀亦關中地”的記載。

關于十二萬戶的人數，本文有個疑問，《史記·貨殖列傳》記載卓氏被遷，只有夫妻兩人，這種現象或許是極個別，但也代表了一種現象，總之，這十二萬戶有幾十萬人口總是無異議的。另外就是移民的地點，項羽和蕭何都曾說過“巴蜀道險，秦之遷民皆居之”，卓氏和程鄭的遷徙地點記載得很模糊，只說最后到了臨邛，而和他們同一批人中有人請求遷往近處，可知具體的地點是比較寬松的，這樣的話“咸陽”指的范圍就更大。更有甚者宛孔氏的先人在梁，秦滅魏后被遷到了南陽，這根本和遷十二萬戶于咸陽相矛盾。

二、移民云陽、酈邑

《史記·秦始皇本紀》載始皇三十五年“因遷三萬家酈邑，五萬家云陽，皆復不事十歲”，賴華明將這次移民歸為政治性移民，原因是咸陽人滿為患，龐慧亦持此觀點，而且認為這八萬家就是當初十二萬戶中的一部分，與此不同的是，賈俊俠認為這次移民還是為了實關中，因為秦“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為東門”，所以這次徙民來自東邊沿海。

本文認為，這次移民不是為了實關中。因為始皇二十六年已經遷了十二萬戶，這次再遷入八萬戶，一共就是二十萬戶，十年之間遷這么多人口不合情理。而且關中地區并不缺人口，雖然秦在統一戰爭中人口有損失，但總體來看，在春秋戰國乃至西漢時期，關中都是很安定的地區，最有利于人民安居樂業，所以人口不會減得太多。

這批移民從哪里來，有待商榷，本文既不同意是從東邊沿海地區而來，也不同意是將原來的十二萬戶中的一部分遷出。因為：始皇二十八年曾做瑯琊臺，立石刻，頌秦德，并且徙黔首三萬戶于瑯琊臺下，為尋仙藥又多次來到東海，三十五年的時候又立東門于海上，秦始皇很重視秦的東大門，十年后的這次移民，總數有八萬家，占十年前那次的三分之二，既然如此重視這個地區，怎么會遷出這么多人口呢？而且始皇曾遷入三萬戶，再遷出人口豈不是自相矛盾。

這次移民和咸陽人多也沒有關系。《史記·秦始皇本紀》曰：“于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秦始皇確實認為咸陽人多，但他并不是因為人多想要移民，而是想要新建大的宮殿——阿房宮。而且，就算移民是因為咸陽人多，遷出八萬戶，就是約四十萬人口，這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前文引用《漢書·地理志》，在元始二年，長安縣還不到二十五萬人口。在秦始皇時期，人口也不可能有這么多，怎么能遷出這么多人呢？

王子今認為役人是秦漢時期流動人口中數量最大，牽動社會生活也最為顯著的成分，秦漢王朝征發調動農人服事以勞作為主要內容的徭役，規模和影響都很大。所以，這次移民就是作為役人遷入的。因為始皇三十五年“為直道九原通甘泉”，《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是道九原，抵云陽，而《秦始皇本紀》“韓非死云陽”注曰：云陽城在雍州云陽縣西八十里，秦始皇甘泉宮在焉。所以云陽和甘泉應當是指同一個地方，當地有甘泉宮。始皇二十七年“焉作信宮渭南，已更命信宮為極廟，……自極廟道通驪山，作甘泉前殿。作甬道，自咸陽屬之。”始皇三十五年通直道于甘泉，不僅是修路那么簡單，而且是填山谷，直通之，同時在渭南上林苑興建阿房宮，還在驪山修建陵墓（驪山和酈邑很近），北部邊疆在建長城。甘泉、阿房、驪山都通過復道或甬道屬之咸陽，而這三地也有通道兩兩相連，這些等地方距離都不遠，而且交通很便利，顯然是經過規劃的，其目的就是為了方便這幾項工程的進行。所以，秦征發了大量的人口就是來這里服役的，或者，是為服役的人提供服務的，同理，移民瑯琊臺下，很可能就是讓他們建造瑯琊臺。

這兩批移民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免稅的時間特別長，云陽酈邑是十年，瑯琊臺是十二年，他們要長時間服役，所以才會長時間免除賦稅。

三、移民的隨意性

本文認為秦始皇時期的移民具有一定的隨意性。如：始皇三十六年，“遷北河榆中三萬家。”學者們把這次移民歸為移民實邊，從目的上看確實如此，結果也很可能起到了實邊作用。但是，秦始皇初衷卻不是這樣。根據《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在這次移民之前，發生了兩件事，第一，有隕石落東郡，周圍的百姓在石上刻“始皇死而地分”，觸怒了始皇；第二，這年秋天，有人攔截使者，詛咒“今年祖龍死”，始皇“默然良久。”然后“卜之，卦得游徙吉”。據此，這次移民就是連續發生的兩件事使得始皇心煩而占卜的結果（但不否認它起到的作用）。而且，始皇三十七年十月巡游，也是占卜的結果，因為“卦得游徙吉”。按秦的歷法，從三十六年秋到三十七年十月，正好是連續的幾個月。

綜上，秦始皇的移民特點是規模大，政治性很強，也比較頻繁，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這不一定是當時秦政府的真實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