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協往事：一部小說能買五六個四合院

1956年6月的一天，28歲的林紹綱進入中國作家協會工作。從此，除了“文革”中一個短暫時期，他從未離開作協，直到1991年退休。回顧在作協的日子，他說：“我這一生，就為這些文壇大家服務了。”

駐會作家待遇高

每天早上8點，林紹綱騎著自行車準時到達東總布胡同22號的作協大院。中國作協的前身是1949年成立的“全國文協”，1953年改為現名。作協機關除擔任行政職務者外，有專職寫作的駐會作家20多人，周立波、張天翼、艾青、冰心、白朗、羅烽、艾蕪、趙樹理都在其中。

駐會作家的待遇很高，文藝三級就相當于正局級干部待遇。張天翼、周立波、冰心等被定為文藝一級，政治行政待遇上靠行政八級（劉白羽等作協領導為行政八級），工資收入更高，在300元以上（行政八級200元）。

那時，稿費學習蘇聯，采取基本稿酬加印數稿酬的方式。著名作家一部長篇小說可以拿到五六萬甚至七八萬元的稿酬。當時北京一個小四合院房價就一萬多，趙樹理、丁玲、楊朔、蕭殷等幾位作家都買了房子。艾青的稿費比較高，一發稿費就請大家吃飯，一桌也不過百八十塊。不過，普通作家一本書的稿酬很少上萬的。

外事活動的常客

1958年后，亞非作家在國際上活躍起來。每次外國作家來訪，都由外委會負責安排，邀請與來訪者身份地位和作品知名度相當的國內作家會見。茅盾、嚴文井、巴金、冰心、葉君健都是外事活動的常客。

當時外國作家經常點名求見趙樹理，但林紹綱邀請他時總是被拒絕。一次，他終于答應了，穿著布鞋、胡子拉碴地隨團出訪，住賓館非硬板床不睡，只好讓他鎖上門睡地板。別人在臺上講話，他不愛聽了就去洗手間抽煙。看晚會總是睡著，甚至打起呼嚕。

林紹綱近百次陪同作協副主席巴金參加活動。巴金說話聲音不大，發言稿多是親自起草。他從來不領工資，一直靠稿費生活，在作家中幾乎獨一無二。

老作家遠去

但作協絕非安靜的書齋。改革開放前，國內政治斗爭幾乎沒斷過，而作協往往首當其沖。1966年 “文革”開始，作協被砸爛。冰心、臧克家、張天翼、張光年、陳白塵、李季等人被關進牛棚，經常被送到13號院勞動，運家具、搞衛生。

1969年國慶節前，作協全體180余人下放湖北咸寧文化部干校。林紹綱和郭小川曾同住一個房間。郭小川年過半百，神經衰弱，有肝病，每晚臨睡前都要吞一大把紅的黃的藥片，然后點一支煙，鉆進被窩。

侯金鏡被安排在蔬菜班。這在干校本算輕活，但1971年夏天干旱，需每天澆地。40多度的氣溫下，患有高血壓的侯金鏡連挑了20多天的水，身子又黑又瘦，不久后突發腦溢血去世，年僅51歲，是唯一一個在咸寧干校殉職的作家。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但很多人沒等到那天。趙樹理1970年被迫害致死，邵荃麟1971年病死獄中。郭小川聽聞了“四人幫”被粉碎的消息，卻沒來得及歡慶勝利。1976年10月17日晚，歡欣鼓舞的郭小川臨睡前習慣性地點燃了香煙，卻在煙頭未熄的時候睡著，煙蒂點燃了棉被，57歲的他葬身火海……

1978年，經中央批示，中國文聯和中國作協正式恢復。林紹綱進入新成立的作協對外聯絡部。1991年，林紹綱退休。那時，在世的“文革”前的老作家已經屈指可數了。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