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的年華已逝,歲月也給了你一種滄桑的美麗??晌易畲蟮男脑?,就是希望時光不老,予你一切安好。
那時的夢想
昏暗的燈光下,我正在訂正著化學作業,那是蟬鳴聒噪的夏季,很快初三的我們就會迎來中考。試卷的“沙沙”聲掩蓋了你的腳步聲,你輕輕地走到我的書桌前,放下一杯熱乎乎的牛奶,然后默默地走出了我的房間。
天氣總體來說不錯,但我的心情卻是烏云密布。那天在市中心上學的好朋友小冉來我們家做客,她穿著漂亮的碎花裙,背著洋氣的書包,就連氣質跟從前都大不一樣。再看看我自己,還穿著肥大的校服,書包從初一開始一直沒換。果然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距的。
可見我的心情并不美麗,你也看出來了。晚上你在廚房里做好飯,輕敲我的房門,“出來洗洗手吃飯?!?/p>
“不吃了?!蔽业恼Z氣很是粗魯,“一堆作業,明天還得交呢?!?/p>
你沒走,聲音依舊是那樣平靜,“先吃飯,吃完飯再寫作業?!?/p>
無名之火在我心里燃燒得更旺了,我把厚厚的一摞試卷扔到了地上,“媽,你煩不煩啊,沒看見我忙著嗎?整天做作業做作業,你們要是讓我跟小冉一樣在市中心上學,就沒有這么多作業了!”
最后一句話狠狠地刺傷了你,你不再說話,慢慢地走出我的房間。我轉過身去,不敢看你黯淡的眼睛以及落寞的身影。
媽媽,你知道嗎?我那時的夢想,就是希望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像小冉那樣,在市中心最好的學校讀書,上學放學有車接車送,可以有好多漂亮的衣服和連環畫,可以住漂亮的小洋樓,而不是每天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學校,在露天的平房里看白云藍天。
你的愛,不比誰少半分
后來,我考上了市里的高中,成為了半個“城里人”,生活果真如我所愿。
高中三年很短,短到只在彈指一揮間;但是三年又很長,可以讓一個人經歷很多、認識很多。每天坐在安靜的教室里,聽到的只有“嘩啦嘩啦”的翻書聲,每個人都在為前程奔波忙碌,即便是課余時間交談的也很少。每當在下了晚自習的晚上,我總會到教室的窗臺前站一會兒,看著窗外五顏六色閃耀的霓虹燈,讓我想起了家中有些昏暗但是溫暖到心頭的燈光,耳邊也少了你關切的話語。
媽,那一刻,我真的好想你。似乎是母女間的心靈感應,每當我想你的時候第二天你總會出現在學校,我們老家的小鎮到學校很遠,但你每次都會在我放學的時候出現在學校的大門口,你會帶著熱乎乎的飯菜,以及關切的話語來找我。午休時間有限,你只能待10分鐘左右就匆匆趕回家,臨走之前,總會說一句:“丫頭,最近又瘦了!”看著你匆忙離去的背影,我心里竟是說不出的滋味。
高三這一年,無形的壓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變得敏感脆弱,稍稍聽到有關高考的話題便會淚流滿面,那一年哭成了家常便飯。你知道以后心急如焚,幾乎天天坐鄉鎮車去我學校,給我帶飯,鼓勵我安慰我,風雨無阻。
高三的最后一個周末,我提出了放棄,想出去走走,順便歇一歇。你知道以后,嚇了一跳,“丫頭,你千萬別這么傻??!”
見我無比堅定,你居然也掉起了眼淚:“丫頭,還記得你初三那年說過的話嗎?你說想當城里人。媽沒本事,沒給你創造出優越的條件。丫頭,你放棄了,就跟媽一樣啊!”
平時最見不得你哭,我更沒想到的是,我一句話讓你內疚了這么久。那一刻,我才知道,雖然你沒有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給我,但是你的愛,不比別人少半分。
原來你曾經也是個小仙女
假期的一天,我在收拾東西,從很老的一本書里滑落出一張照片,還是黑白色的。我知道,那是你。你可真漂亮啊,圓圓的臉蛋,扎兩個小辮子,即使衣衫樸素,也掩蓋不住你獨特的氣質。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小仙女??!
你看到我拿著你的照片,告訴我那是你的20歲,接著,又笑著打趣,“臭丫頭,咋一點都不像我?”我確實不像你,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貌,我也承認,我沒有你好看。
那天你跟我講了很多,說你年輕的時候也有很多夢想,你喜歡漂亮的尼龍裙子,那是當時最流行的款式;你愛看書,成績也不錯,最大的夢想是當一名作家或者翻譯……只是后來不得不甘于現實,隨著年齡的增長,直到你有了我,才明白了生活不過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從此,你收起了自己曾經的夢想,開始認真做我的媽媽。
一直以來,最厲害的就是媽媽,什么都會做,什么都不怕,原來曾經你也是個小姑娘,愛美也怕黑,脆弱時也會掉眼淚。那么究竟是什么讓你變得這么強大,是歲月還是愛?
我望著你的背影,漸行漸遠
大學開始的第一天,你堅持要送我去學校。你瘦弱的身影,拿著我大大的行李箱,艱難地爬上一個又一個臺階,豆大的汗珠從你臉頰上滑落??粗愠粤Φ臉幼樱业难蹨I禁不住又掉了下來。
送我來到學校,你簡單囑咐了幾句,告訴我不要想家,跟同學們要好好相處,好好珍惜大學生活。你說,大學多好啊,倘若當年,你要有機會上大學該多好。說到這兒,你戛然而止,堅持要離開。
你說家里有很多活兒要干,你總是這樣有操不完的心。我留不住你,只好送你到火車站,看著你漸漸走遠,背影也越來越小,我卻沒有勇氣追上去,直到你消失在我的視線。那一刻,我想起龍應臺在《目送》中寫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必追。”
我也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的成長,不過是離你越來越遠,這是一個痛苦而漫長的過程,也是一個必須經歷的過程。
如今,你的年華已逝,歲月也給了你一種滄桑的美麗??晌易畲蟮男脑福褪窍M麜r光不老,予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