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菩頭,越地方言,就是菜根。菜菩頭議事規則,則相當于“菜根譚”。
蟲爸年輕時,少不更事,很多空想,像肥皂泡,如露亦如電,于是常被弄得不尷不尬的狼狽。有一位大姐頭,長我多歲,氣場很大,對我的天真愛恨交加,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多次伸出纖纖玉指直指我額:菜菩頭,儂怎么這么呆的啊!此處“呆”字,當念“nian”,陽平。
如今菜菩頭家的小菜蟲也快讀三年級了,此蟲亦甚呆。時值盛夏,尤愛喝干菜西紅柿絲瓜湯,清涼解暑,晚餐無此湯不歡,謂之小菜菩頭可也。
一日,菜蟲放學,乃跟我細述一天校園見聞,眉飛色舞,繪聲繪色。
爸爸,菜蟲說,今天興趣班來了一個外國老師,他跟我們做游戲,贏了的人可以獲得獎品,一個小黃人,就是《神偷奶爸》里的小黃人,一共有三個,贏了的人才有,未未就哭了。
斷斷續續地,我聽懂了菜蟲的描述。事情是這樣的:今天興趣班,學校請了一個外教老師,跟孩子們玩一個競技游戲,只有三個獲獎者,獎品是小黃人,而興趣班一共有 17人,是以多數人沒拿到獎。菜蟲在競技性的游戲中,從來占不到便宜,自然對小黃人沒有奢望。而未未同學平時爭強好勝,此番游戲,小黃人竟然被別人贏去,氣惱之下,急火攻心,就大哭并發飆了。
晚飯的時候,菜蟲又在飯桌上說了這件事,說給蟲媽聽。我說,菜蟲,這件事我們可以來討論一下,要是你,你會怎么做,你可以怎么做。
須臾吃完,收拾好餐桌,我拿起手機開始玩,把這件事忘了。菜蟲叫起來:爸爸,媽媽,你們坐過來,我們召開一次家庭會議。
呦嗬,我心里有點驚奇:這小子,居然召集家庭會議。這是他第一次召集家庭會議,那總得給點面子啊,于是我和蟲媽坐到了菜蟲邊上。
那我們來討論一下這件事吧。菜蟲煞有介事。
這是一個游戲,對不對?我先問菜蟲。
對呀,很好玩的游戲。菜蟲說。
那么,老師有沒有事先說好游戲規則,比如怎么算贏,怎么發獎品?
說過的。
那么,大家事先都同意的嘍?
同意的啊。
那你覺得未未該不該發脾氣?
可是未未很想要小黃人啊。
那你不也很喜歡小黃人啊?
可能未未比我更喜歡小黃人吧。
那贏得小黃人的同學,有沒有安慰未未,把小黃人送給未未呢?
沒有。
要是你贏了小黃人,你會因為未未發脾氣,而把小黃人送給他嗎?
嗯,菜蟲想了想,我也不會給他的,因為我也喜歡。
嗯,這是對的,你當然沒有義務把小黃人給他,因為這是按照規則你贏得的,屬于你該得的。不過呢,你不是跟未未是好朋友嗎,如果你得到了,也許你可以送給他,未未就不會發脾氣了。
反正我沒贏到。菜蟲言下之意,連虛擬的都不肯給。
但是,即便未未很想要,也需要尊重規則啊,游戲規則是大家都同意的呀。我說。
是呀,說話要算數。菜蟲草草結束了這次家庭會議。
自此之后,菜蟲就喜歡召開家庭會議。周末跟幾個小朋友約了去上海科技館,媽媽有點累不想去,菜蟲召集家庭會議,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我舉了手,菜蟲也舉了手,媽媽就不得不一起去上海科技館了——這是多數人的暴政嗎?
最近的一次家庭會議,是關于暑假去玩的議題。菜蟲喜歡大海,喜歡沙子,暑假總要去一下海邊,于是逐一提議,逐一商議。我與蟲媽建議 7月份去成都,因為我要去成都公干。菜蟲看了地圖,發現成都沒有大海,堅決不去。我說成都小吃,很好吃的,菜蟲無動于衷;我說成都有杜甫草堂,你背的詩歌都是杜甫寫的,菜蟲無動于衷。最后我使出絕招,我說成都有三星堆,是外星人造的。聽到這話,菜蟲才略有興趣:呃,外星人?
不過呢,家庭會議未決,第二天繼續開。這個時候 F叔叔在QQ群里說,有人要去長灘嗎?我念了出來:陳叔叔個呆子在問誰有興趣去長灘。
長灘在哪里?菜蟲問。
哦,在菲律賓。我說。
那里有大海嗎?
長灘就是一個島啊,據說有世界上最美的沙灘。
我們去長灘,我們去長灘。菜蟲歡呼雀躍。
那可是國外,要很多錢的。
你不是有錢嗎?菜蟲說。
再說吧,我跟媽媽商量一下。我推諉道。這次,輪到我想草草結束家庭會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