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博物館館藏百戲俑賞析

歷時4年的全國第一次可移動文物普查工作已經圓滿地落下了帷幕。我很榮幸地作為一名普查人員參與其中。通過普查，我們把館藏所有文物認真仔細地整理了一遍，在整理過程中，不乏有許多珍貴文物，其中一組西漢百戲俑釉色豐富多彩，造型不拘一格，讓我不由自主地對他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致使我要把他們介紹給大家。

我館收藏的這組西漢百戲俑一組十件，由三個舞蹈俑、三個吹奏俑、兩個擊掌俑、兩個俳優俑組成，有的施彩繪，有的施黃褐釉，還有的施復色釉。他們通高在10～20厘米之間，皆為手塑成型，或立，或坐，或奏，或舞，或說唱……每個俑都獨具風采，既可以單體獨立存在，也可以把他們組合在一起，進行一場舞樂百戲會演。

且看那三個舞蹈陶俑之一的女嬌娥——彩繪踏鼓舞蹈女陶俑：她頭梳高髻，上身著紅色長袖裙衫，下穿闊腿褲，腳踏盤鼓，揮動長袖，翩然起舞，舞姿優美婀娜，給人以輕柔、曼妙之感（圖1）；隨著女嬌娥踏鼓的節奏，兩個黃釉舞蹈男陶俑也好似配合她跳著不同的舞蹈動作，男舞蹈俑們的動作跳得頗具力量，給人以陽剛之美（圖2、圖3）。他們三人的舞蹈剛柔并濟，如果是一個節目，一定是精妙絕倫的。有舞蹈，當然少不了音律啦，看那三個吹奏樂器俑：一個是黃綠釉吹排簫男陶俑，他頭戴高冠，身穿黃綠色百褶闊袖上衣，雙手持排簫，以跽坐的姿態全神貫注地吹奏著每個音符（圖4）；另一個是單手持小排簫吹奏的彩繪男陶俑，他頭戴橘黃色冠，也呈跽坐的姿態，似在附和吹奏著音律（圖5）；第三個是雙手持塤吹奏彩繪男陶俑，看他也是在專注地吹奏著（圖6），仿佛一曲曲悅耳動聽的樂曲隨著他們舞動的指尖不斷地從口中飄向遠方……這個舞樂節目的精彩表演，使得那兩個擊掌俑不停地鼓掌叫好。再看這兩個擊掌陶俑：一個身穿綠褐色闊袖裙衫，發髻高盤，跽坐姿態，感覺像是一位婦人模樣（圖7）；另一個身穿褐（紅）色斜襟闊袖衣裙，頭戴巾幘，也呈跽坐姿態，像是一位妙齡少女（圖8）。如果說那三個舞蹈俑和三個吹奏俑是在進行舞樂表演的演員，那么這兩個擊掌俑就應該是觀看表演的觀眾吧。

再看兩個俳優彩繪陶俑：一個是西漢的彩繪俳優男陶俑，他滿臉堆笑，頭戴氈帽，深目高鼻，頭向前伸，上身袒胸露腹，大腹便便，下身穿闊腿褲，雙手做前推狀，右腳立地，左腿后抬。神態詼諧，動作夸張，整個人看著滑稽可笑（圖9）；另一個是西漢的彩繪吐舌俳優男陶俑，他袒胸露乳，下身著短褲，腳穿一雙紅頭鞋，口吐長長的舌頭，雙手一上一下交叉于胸前，大跨步站立，表情詭異，像是故意在調虐觀眾（圖10）。這兩個俳優彩繪陶俑制作上雖略顯粗糙，但以形似求神似，利用形體夸張及人物面部表情變化來突出藝術形象，看似頭大身小，軀體粗短，身材比例失調，但恰恰如此，更加強調了人物的神態，讓人覺得他們的表演自然流露，神情惟妙惟肖，恰到好處。就像品一幅畫一樣，我們不必在乎畫者的技法、畫工、色彩等的運用，而應在乎藝術的靈魂和生命——神韻。

“俑”出現源于奴隸制的廢除，以及秦漢時期 “事死如生”觀念的產生。漢代時由于社會經濟發展，加之朝廷政策以“舉孝廉”來選拔官員，厚葬之風十分盛行。當時“厚資多藏，器用如生人”，“厚葬為德，薄終為鄙”，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陶俑制作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同時也造就了一批杰出的泥塑藝人。在他們的創作下，舞樂俑、兵士俑、儀仗俑以及各種生產和生活模型等，一件件藝術珍品被創作出來。由于社會上喜好百戲，不僅是送葬用品里要安放樂舞、雜技俑，而且還有為活著的人玩耍而做的。王符《潛夫論·奢浮篇》 載“或作泥車、瓦狗、馬騎、倡優諸戲，弄小兒之具，以巧詐”。可見當時就有專門制造和買賣玩具的作坊。

漢代是中國的樂舞、雜技等“百戲”藝術得到空前發展的時期，特別是經過“文景之治”到漢武帝時，天下殷富，財力有余，國勢空前強大，人民生活安定，為廣泛開展“百戲”活動提供了極為有利的條件。當時民間的歌舞活動已很普及，成為人們所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之一。《樂府詩集》卷五十二云：“自漢以后，樂舞寖盛。”當然“百戲”樂舞的繁榮與上層統治者的喜好有關，《史記》記載漢高祖劉邦回家鄉與父老鄉親宴飲到酒酣耳熱時擊筑（古代擊弦樂器，左手握一端，右手執竹尺擊弦發聲）。繼而一邊跳舞，一邊唱大風歌，并叫在場的兒童都跟他一起合唱。由于上層統治階級的大力推廣，樂舞表演藝術在前代基礎上有較大進步，并出現了專職的歌舞藝人。同時，國家樂舞機構——樂府也十分重視民間采風活動，除了搜集大量的“趙、越、秦、楚之歌”外，還搜集黃河與長江流域各地的民歌100多首，并進行加工提高和演出，對促進“百戲”的繁榮和發展有著很大的影響。

據有關資料顯示，造型自由、姿態生動的歌舞百戲組俑，在濟南無影山西漢墓就出現了，其中一組以舞樂雜技為題材的俑群場面頗大。眾多的舞樂雜技陶俑被固定塑制在一個大托板上，人物多達20余個。托板中央是舞樂百戲演出，有6個演員，一組7人樂隊和1個穿紅色衣服的人，這個穿紅色衣服的人似乎是演出的指揮。演員中，2個長衣女子揮動廣袖，翩然起舞，4個青年男子短衣赤足，正在表演翻筋斗、倒立和柔術。樂隊在一旁伴奏，分別有擊鼓、鳴磬、鼓瑟之人。在大托板的兩側，還塑有站立著的觀眾。這組陶俑的造型較稚拙，僅具人物形體輪廓，但色澤鮮艷，人物眾多，表現了當時舞樂百戲演出的熱鬧場景。與這組人物眾多的舞樂百戲俑群相比，我館收藏的這組百戲俑在獨立造型上與他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百戲”作為一種娛樂表演形式，起源于夏商，始于春秋戰國，盛行于秦漢，是古代樂舞、雜技表演的總稱。包括各種雜技、幻術、樂舞、說唱等。秦始皇統一六國后，不僅把各諸侯國的鐘鼓搬到咸陽宮中，還把善于歌舞、雜技的藝人當作戰利品集中于咸陽，統稱“角抵俳優之戲”。 特別是一些說唱俑，漢代民間也極為盛行說唱表演。漢代俳優大致以調謔、滑稽、諷刺的表演為主，并以此來博得主人和觀賞者的笑顏。他們往往隨侍主人左右，做即興表演，隨時供主人取樂。

俳優們侍奉君主，以逗笑的方式為君主排遣無聊。有些俳優也利用他們的特殊身份，依靠口舌之利，在取悅君主的同時，也對君主一些錯誤的想法進行諷諫。秦漢時蓄養俳優之風盛行，秦始皇統一天下后，修宮數百所，倡優成千。漢武帝“俳優侏儒之笑，不乏于前”。漢書《司馬相如傳》顏師古注：“俳優侏儒，倡樂狎玩者也。”在語言方面，俳優具有詼諧風趣、引人發笑的藝術特點；在表演形式方面，俳優往往具有善于模仿、扮演各種人物的特點。他們的表演類似今天的相聲、滑稽戲。漢代畫像石樂舞百戲圖中經常可以看見一些身材粗短、上身赤裸和動作滑稽的表演者，他們造型夸張，赤膊大腹，神情憨態可掬。在河南省南陽市、濟源市以及許昌市、禹州市等地區，出土的漢畫像石上也都有此百戲圖像顯現。漢墓中也有很多此類形象的陶俑出土，均顯示了俳優表演在當時的盛行。

許昌博物館收藏的這組百戲俑造型豐富多彩，從制作技藝角度看雖然還有些稚拙，但他們神態各異、妙趣橫生，盡顯稚拙粗獷之美，也可以稱得上是藝術精品。因為他們的演繹都來源于生活，取材于百姓，讓人看著倍感親切。作為不可多得的漢代時期的產物存于我館，有幸讓人們在欣賞他們的同時，又能感受到漢代社會的風土人情和人文故事，深受人們的喜愛。他們不僅具有收藏價值，而且對研究舞蹈、音樂發展史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在表現形式上還有較高的藝術價值，對后世的陶器及其他工藝品的生產制造同樣有著重要的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