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組詩）

楊森君

巴丹吉林沙漠之咒

一粒沙與一粒沙之間的縫隙

很小

如果掉下去

一根針

如果針是立著的

針會繼續下沉

直到看不見，直到——

沙漠里

藏有一根針的

事實成立

白露

我有辦法讓自己

穿暖和

一個人居住在

漸冷的屋子里

我有辦法

扮演一個愛自己的人

今天是白露

沏一杯茶

便見

一根豎起的茶葉

在水中

向我招手

描述

書房的窗臺上

養了一盆玫瑰

數年了

它依然艷麗

不開花時

也能聞到它的香氣

你沒有親眼見到

這盆玫瑰

但你仿佛看見了它

也看見了窗臺

透明的玻璃兩側

是拉開的百葉窗

我沒有描述送玫瑰的人

某年夏天，她穿著長裙，手腕上

一只金絲玉鐲子

在給那盆玫瑰

澆水時

滑出她的袖口

紅寺堡

萬物都有記憶，那么

一株草的記憶是什么

我只能假想撫平山巒的皺褶

從斜陽一側的大河里偷取潮汐

八月的植物

秧苗耷拉

我猜想并非疲憊

對水的渴望

植物與鳥雀相似

羅山頂上

易長樹木，也易生云朵

晴空萬里的夏天

白云浩蕩

大面積的黃土坡上

掠過整塊整塊的投影

石頭生銹，由來已久

大豆開花，每年一次

偶爾我也會看到

微風吹醒蝴蝶

蝴蝶比花朵更像花朵

紅色的土崖，依然是紅色

我明白它們披著夕光

我明白

地處偏遠的紅寺堡

始終不會抹去大地俊美的輪廓

寫給小兒抱抱

當爸爸無視衰老

依舊像年輕時

長途跋涉或冒險

路見不平挺身而出

而不顧及其他

孩子，那不過是為了

在你每次見到爸爸時

父子勾肩搭背

以一對重要玩伴的模樣

消除我們之間年齡上的巨大差別

喜歡的結構

因為喜歡

我買下了

一塊帶花紋的石頭

因為有人比我更喜歡

我把這塊石頭

賣給了另一個人

因為特別喜歡

我又想把這塊賣出去的石頭

再買回來

夢中

我手持一把鐵錘

從月亮上敲下

一塊塊

寶石

發光的寶石

跟地球上

最昂貴的寶石一樣

我把敲下的寶石

裝在一個袋子里

最大的遺憾

這是一個夢

現在

我的手上

一塊也沒有

我甚至記得那把鐵錘的模樣

但是，在我的工具箱內

沒有這樣一把鐵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