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思

安冪

1

明朝時，驛道上，一個年輕人策馬奔馳。

突然，一聲“賣涼粉嘍”的聲音，長長傳來，年輕人一勒繩，停下，俊氣的臉上浮出笑來，下馬，向涼粉擔子走去。

賣涼粉的，是個中年漢子。

年輕人道：“大哥，來盤涼粉。”

中年漢子笑著點頭，打一盤涼粉，抬起頭，一柄劍對著自己，那個年輕人冷哼道：“說，你是誰？”

中年漢子大驚：“我—賣涼粉的?！?/p>

“賣涼粉？”年輕人一笑，“在這兒，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賣給我？”劍尖晃動，直指中年漢子喉部。

中年漢子一愣，嘎嘎笑道：“小賊，果然狡猾。”

年輕人不言，劍尖一抖，點向中年漢子麻穴，想帶回府審問。劍沒點到，中年漢子已一聲慘叫，倒在地上，背上插一支毒鏢。年輕人抬頭，一個黑影一閃，不見了。

年輕人飛身躍起，展開輕功，向黑影追去。

黑影身子一閃，隱入林中，年輕人絕技在身，毫不猶豫，沖入深林，猛聽頭上風響，抬頭一看，一張大網落下。他長劍出鞘，準備割破那網。突然，那個黑影又一閃，一支毒鏢射來。

上有大網，前有毒鏢，年輕人暗叫糟糕。恰在這時，一條白影一晃道：“黑手害人，不算好漢?！遍L劍一蕩，磕開飛鏢。飛鏢在劍上內功振動下，倒飛回去，黑衣人沒有防備，一聲慘叫，倒了下去。

白衣人劍如密雨，那張網已支離破碎。他一把拉起了年輕人道：“快走，這兒有埋伏?！眱扇孙w奔出林。林外，兩匹馬，二人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待到林內埋伏者大叫沖出，二人早不見了影子。

年輕人名叫羅宇，是大將軍魏貞煥的侍衛。

魏貞煥，也是位年輕的將軍，二十多歲，手持兵符，帶領大軍，大敗瓦剌，安定三邊，成為明朝萬里長城。

羅宇，就在此時上門，自告奮勇，愿做魏貞煥侍衛。

羅宇來后，一柄劍，加上心思縝密，使得魏貞煥多次在被暗殺中逃出。沒想到，羅宇出游，竟險中敵計。如果不是白衣人相救，后果不堪設想。

白衣人，名叫嚴濤，一臉絡腮胡，耳邊一塊青記，是個威猛漢子。原來，他去林中打獵，遇著羅宇遇險，路見不平，拔劍相助。

兩人馬不停蹄，進了大將軍府，魏貞煥一見，大驚，忙問怎么了，羅宇告訴他，自己遭了埋伏，若不是遇壯士相救，早已橫尸林中。

魏貞煥十分感謝，將嚴濤請入府中，待如上賓。

在魏貞煥府上，嚴濤飲罷一盞茶，即欲離去。他說話，聲音低沉，沙啞，但言辭之間，自有一種堅毅之情。

魏貞煥和羅宇見其去意已決，無奈，只有拱手作別。

嚴濤上馬，揚長而去，消失在視線里。

魏貞煥嘆道：“江湖俠士，神龍見首不見尾。”兩人談著，轉身回府，還沒喝完一盞茶，家人來報，皇上派兵，圍了府第。據說，皇上一方印璽丟失，有人在大將軍府見過此印。

魏貞煥一聽大驚，這可是滅九族的事，于是道：“怎么可能，純屬栽贓陷害?！?/p>

正說著，一隊禁衛軍士兵已來，在一名軍官帶領下，沖入府中，上下搜索，不一會兒，軍官走出，拱手道歉，告訴魏貞煥：“純屬誤會，望大將軍海涵?！?/p>

魏貞煥白了臉，一言不發。

羅宇忙走出來，代答道：“沒什么，走吧。”

軍官一揮手，帶著兵士們，匆匆而去。

魏貞煥很生氣，回到書房，和羅宇談論這事，不知究竟誰人如此陷害。

正說著，外面又一次宣旨，讓魏貞煥進宮。

魏貞煥無奈，隨著傳旨的太監黃公公進宮，皇帝見了，笑著告訴他，玉璽一事，純屬誤會，希望大將軍別介意。然后，又呵呵一笑，告訴他，瓦剌大敗之后，聽說近期又蠢蠢欲動，希望大將軍再次出關。

魏貞煥忙問：“又打仗？”

皇帝搖頭，告訴他，去邊關巡視，也算警告他們一下。

魏貞煥點頭答應，問什么時候走，皇帝一笑：“現在動身，如何？”

“既然是圣命，理當如此?！蔽贺憻ü淼?。

皇帝告訴黃公公，送大將軍出宮。黃公公躬身答是，送魏貞煥走出宮門，魏貞煥一抱拳，騎上馬，絕塵而去。

皇帝走到門外，望著魏貞煥的背影，問道：“大將軍此次出關如何？”

黃公公滿臉堆笑答：“一定凱旋。”

皇帝聽了，又一次哈哈大笑，笑得黃公公大惑不解。

2

當天晚上，有人叩宮求見，黃公公打開宮門，大吃一驚，宮外所站之人，不是別人，是大將軍魏貞煥。黃公公道：“大將軍，你沒去邊關？”

魏貞煥冷哼一聲：“當然！”

黃公公冷冷道：“那是欺君！”

魏貞煥眼一白：“這是圣上同意的?！?/p>

黃公公愣住了，許久道：“不可能！”

身后，響起一個聲音：“是朕的命令?！秉S公公回頭一看，是皇帝。皇帝鐵青著臉道：“魏貞煥，帶進來吧?！蔽贺憻ù饝宦暎粨]手，一群士兵押著一個黑衣人進來，羅宇也跟著。

魏貞煥把那個黑衣人面巾一摘，是宮中的一個小太監。黃公公失聲道：“你怎么了？”

“他，是瓦剌奸細?！蔽贺憻ǖ馈?/p>

“不，不可能！”黃公公道。

魏貞煥一笑，拿出一封信，是從小太監身上搜到的。黃公公見到信，渾身一軟，癱倒在地，說不出話來。信的內容很簡單，告訴瓦剌可汗，魏貞煥最近出關，希望瓦剌殺手中途埋伏，給予狙殺，事成之后，按照約定，平分中原江山。結尾署名：黃公公。

黃公公大叫：“圣上，這是陷害！”

“要陷害，也是你們。”一個聲音響起，是羅宇的。

羅宇拿了副絡腮胡，給小太監戴上，換上白衣。大家面前，馬上出現了嚴濤。羅宇冷笑道：“嚴濤，難怪你話少，聲音沙啞，原來是宦官?！?

原來，為了陷害魏貞煥，黃公公煞費苦心，故意在路上引羅宇進入樹林，遭遇危險，然后，小太監扮作白衣人嚴濤，適時出現，救下羅宇。

“他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羅宇道，“就是讓小太監進入大將軍府，把偷到的皇帝璽章放入將軍府，然后報告皇上，借皇帝之手，除掉大將軍?！?/p>

黃公公道：“不，你胡說，并沒有查出啊。”

羅宇手一翻，拿出一個印盒，打開，果然是一方皇帝印章。原來，嚴濤出現，十分突然，羅宇不得不暗中防備，怕他行刺魏貞煥。誰知，他并沒行刺，只是瞅沒人注意時，把一個方盒悄悄放在魏貞煥書房一角的廢紙中，然后告別。

他前腳剛走，羅宇就找到那東西，打開一看，明白這是栽贓陷害，忙收藏起來。

果然，嚴濤剛走，禁衛軍就來了。

事后，羅宇把自己的懷疑告訴了魏貞煥，并斷定，這人定是宮中之人，否則，皇帝私章怎可偷出？同時，想了招引蛇出洞的方法。

魏貞煥大喜，按計而行，告訴皇帝，假裝巡邊。

他想，這些人極力想殺害自己，自己一旦出關，他們定會有所動作。果然，當天，沿途伏兵就抓了個奸細，拉來，是宮中小太監。

黃公公聽了，一時面如死灰。

皇帝大吼：“來呀，拖出去斬了?！?/p>

黃公公一聽，“撲通”一聲跪下，請求皇帝開恩，大叫：“奴才—是受豫王唆使的?！?/p>

原來，前段時間，黃公公常偷盜宮中玉器，出宮去賣。

一天，豫王找到黃公公，拿出這些失蹤的玉器—黃公公賣出的玉器，都被他派人買來，告訴黃公公，自己準備上奏皇上。

黃公公大驚，跪下，哀求放自己一馬。

豫王一笑：“可以，但你得為我所用?！?/p>

豫王早已覬覦皇位，與瓦剌暗中勾結，事成之后，平分天下?？墒?，魏貞煥善戰，大敗瓦剌，讓豫王美夢破滅。豫王想，只有害死魏貞煥，才可如愿。這個任務，就落在黃公公頭上。

“老奴—是被逼的?！秉S公公道。

皇帝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大吼一聲：“傳旨，將豫王打進大牢，明日午時問斬。”

3

皇帝長嘆一聲，眼圈發紅，道：“朕是不是太毒了？”

魏貞煥搖頭，豫王暗中分裂國家，死有余辜。

皇帝拉著魏貞煥，告訴他，還有一事，請入密室商談。魏貞煥應著，跟著皇帝一塊兒，剛進入密室，皇帝突然一躍跳出來。

密室內“哐”一響，一個鐵柵門落下，將魏貞煥關住?；实酃笮Γ嬖V魏貞煥，他上當了：“你，還有豫王，一個帶兵打仗，一個替朕治理天下，你們的聲名遠遠大過朕，朕得時刻提防你們啊?！?/p>

“豫王是被陷害的？”魏貞煥驚問。

“是的，一切，都是我讓黃公公演的，僅僅讓大家相信，豫王是漢奸，該殺?！被实鄣靡獾剞壑?。

“你—給我什么罪名？”魏貞煥憤怒地問。

“和豫王一塊，圖謀不軌?！被噬险f，然后，拍拍手，一個人走出來，烏發高髻，衣帶飄飄，是個女孩，皇上問：“你認識她吧？”

魏貞煥呆住了：“你，羅宇？”

羅宇一低頭：“我是一名宮女。”

原來，皇帝一直不放心魏貞煥，于是，派出這個會功夫的宮女，女扮男裝，做了魏貞煥的侍衛，告訴她，一旦魏貞煥有異，就近殺掉他。說到這兒，皇帝一笑：“從今，朕不用擔心了，能睡安穩了。”

那夜，濃黑如墨。

魏貞煥的囚室，劍光一閃，鐵鎖落地，一個黑影閃進，再一次劍光閃動，削掉他的腳鐐手銬，拉起他道：“快走。”

聽聲音，竟是那名宮女。

“你—”魏貞煥大惑不解。

“那樣的狗皇帝，太黑了?！睂m女說，眼光閃動。原來，她看出了皇帝的狹隘心胸，決定夜里出來，解救魏貞煥。

“豫王怎么辦？”魏貞煥不忍，問道。

“我已放出了他。”宮女晃動著手中的令牌道。

二人出來，靠著宮中令牌，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宮外，兩匹馬在拐角處拴著，二人上馬，揚鞭而去。

在江湖中，幾天后，他們聽到個消息，那一夜，宮中發生政變，豫王利用個人威信，走出大牢，一呼百應，囚禁了皇帝，登基稱帝。

宮女問：“你說哪個皇帝會更好？”

魏貞煥一聲長嘆：“不放棄私心，都不會好?！?/p>

二人說罷，相視一望，盈盈目光之間，一縷溫馨如水。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2017.7下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