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朵
2016年年中,中央紀委網站發布了中央巡視組對20家單位黨組織的專項巡視反饋情況,煙草專賣局被指出有“近親繁殖”的問題。余云東落馬正是一起典型的家族腐敗。在中國的煙草版圖中,素來有“一云二滬三湘”的說法。云南是馳名中外的煙草王國,多年來穩坐中國煙草業頭把交椅。在這個煙草王國里,余云東無疑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從2001年出任云南省政府副秘書長開始,余云東就負責煙草工作。
2008年,他由省政府辦公廳主任轉任云南省煙草專賣局(公司)黨組書記、局長、總經理。在長達15年的時間里,余云東始終是云南省負責煙草產業管理的主要官員之一。
2016年10月,“煙王”謝幕。余云東因為年齡原因,不再擔任云南省煙草專賣局一把手。新老交替的大會上,余云東受到同僚的交口稱贊。
然而僅僅數日,風向大變。余云東女兒余靜雯在出境時被有關部門扣下,余云東無法安全著陸的消息隨即不脛而走。2017年6月,余云東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審查。
1956年出生的余云東,是云南本土官員。大學畢業后他進入省委組織部,此后任省政府辦公廳秘書、處長,楚雄州副州長。2001年,余云東回到昆明,任省政府副秘書長。
一名余云東的石屏老鄉介紹,余云東是恢復高考后第一批考入云南大學的學生,有知識分子的清高,一路從大機關成長起來,個性也比較謹小慎微。2002年左右,老鄉去昆明拜訪已是省政府副秘書長的余云東,他們一家人住在不足90平米的老房子內。
2003年,余云東迎來了一名新同事。沈培平由保山市委常委、騰沖縣委書記調任省政府副秘書長。同余云東與沈培平均有過接觸的云南政界人士評價說,這兩人的經歷、性格完全南轅北轍。余云東長期在省里大機關,沈培平是從基層干上來的,沈大開大合,不拘小節,余則謹慎內斂。
沈培平在省政府辦公廳僅待了一年,便外放思茅市長,躋身正廳級干部之列。而僅僅8年前,沈培平還只是正科級的縣委辦主任。也就是說,從正科到正廳,沈培平只用了8年時間。
曾有媒體報道,沈培平在多個場合稱“自己跟對了人”。余云東成為正處級官員時,沈培平還是縣城里的科級干部,幾年后沈培平便后來居上,不知余云東心中會有怎樣的波瀾?事后的一切證明,余云東決定效仿沈培平,讓自己也能“身后有人”。
據當地人士介紹,性格差異極大的余云東與沈培平最后竟交情匪淺,沈培平離開省政府辦公廳后,余云東接替他工作。大概從這時起,余云東進了“圈子”,也跟上了人。然而究竟是對是錯,卻要十多年后才見分曉。
楊國瞿與沈培平在保山時,曾前后任服務過同一名領導。2001年,楊國瞿出任昌寧縣委書記,也是當時云南最年輕的縣委書記。
2005年6月14日晚,一名許姓女子闖入昌寧縣委宿舍,與楊國瞿大吵大鬧。許某要求楊國瞿與妻子離婚,再與自己結婚。雙方爭吵后,楊國瞿用木雕的大象擊中許某頭部致其死亡。楊國瞿將死者肢解后放入冰箱,第二天下鄉視察工作。第三天,楊國瞿投案被捕。
當年8月1日,經云南省高院終審裁定,楊國瞿被宣判死刑并立即執行。
楊國瞿殺人案發生之時,多名當地人士介紹,余云東介入了案件調查,發揮了影響力。
2007年前后,余云東被傳將外放擔任州委書記,不過因被舉報有經濟問題,此事最終泡湯。
此時,余的“靠山”當時分管煙草工作,大力舉薦他出任云南省煙草專賣局一把手。最終,余云東在2008年調任云南省煙草專賣局(公司)黨組書記、局長、總經理。有云南官員說,“靠山”曾向余云東交心,告訴對方仕途上不必再指望,不妨以退為進,安享官場晚年。
余云東進入煙草系統后,立刻投桃報李,對“靠山”的幾名親屬大力拔擢。
后來,“靠山”被檢查出患有艾滋病。當時云南官場僅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個消息,而余云東正是其中之一。他曾安排其赴國外治療。
余云東主政云南煙草局的8年,該省烤煙收購量實現翻番,卷煙稅利由135億元增長至435億元,年均增長17.4%。其中,2012年、2013年、2015年稅利分別突破200億元、300億元、400億元。云南在全國煙草系統的龍頭老大的地位進一步穩固。
余云東的另一個得意之筆,便是興建煙草莊園。他提出借鑒紅酒酒莊、酒堡生產發展經驗,探索莊園建設理念和發展模式,提升云南優質煙葉品牌文化內涵和品牌影響力。短短數年時間,云南建成了臨滄、玉溪、西雙版納煙草莊園,累計接待參觀超過12萬人次,不僅成為云南煙草產業的新名片,更成為旅游熱點。
一名云南煙草業專家表示,借鑒酒莊模式興建煙草莊園,更容易把控煙葉質量,同時能帶動旅游發展。這一舉措不僅在國內開了先河,許多歐美的煙草公司高管參觀后也豎起大拇指。云南的煙草莊園規劃起點高,建設速度快,多次被國家煙草專賣局與國家旅游總局點名表揚。
余云東能大手筆建設煙草莊園,不僅有賴于他強勢的領導作風,更得益于他的人脈關系。余云東本人也被視為近20年來云南省最強勢的煙草局長。
在云南這個煙草王國里,不僅擁有了最強勢的煙草局長,各種有關“長公主”的傳說也越來越多。
一名云南煙草系統人士介紹,所謂“長公主”,就是余云東的女兒余靜雯。余靜雯是80后,曾是云南煙草在編員工,但幾乎很少去上班。后來她自己成立了公司,主要也是做與煙草有關的生意。“‘長公主這個外號是怎么來的,誰也說不清,但在圈子內,只要提到‘長公主,大家都知道在說誰。”
這些年來,余靜雯插手云南煙草的各項業務,已成公開的秘密。圈內流傳說,從幾個億的煙草基地建設到幾十萬的辦公樓裝修綠化,余靜雯都有興趣。甚至云南煙草系統的重要人事任命,余靜雯也會插手。
余靜雯的生意越做越大,余云東無疑是知情的。2011年左右,余靜雯找到某市州煙草專賣局局長,希望幫朋友牽線搭橋,拿下一個總金額超過5億元的煙草物流基地建設項目。這名局長是煙草系統的老資格,把余靜雯頂了回去,還以長輩的資格,告誡她注意影響。此后,余云東給這名局長打去電話,表揚他堅持原則,還說女兒大了,自己管不住,希望叔叔伯伯們幫著教育。余云東這番話說得很客氣,但僅僅半年后,這名局長便被挪到一個閑職上。
最近幾年,余靜雯把公司開到北京,但做的生意依舊與云南煙草有關。幾名昆明、臨滄的商人與余靜雯關系很好,時常在北京或云南聚會,他們的企業也能在云南煙草系統屢屢斬獲業務。
2014年,云南省副省長沈培平落馬,身為圈內人,余云東自然受到波及,他多次被紀委找去談話。最長的一次,他曾長達半個月沒有出現在煙草局辦公室。
到2016年,余云東到點退休。不久,余靜雯出國時被扣下,與她有商業往來的一名臨滄商人也在昆明被帶走。直到2017年6月,余云東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審查。
2016年年中,中央紀委網站發布了中央巡視組對20家單位黨組織的專項巡視反饋情況,國家煙草專賣局被指出有“近親繁殖”的問題。從目前來看,余云東落馬正是一起典型的家族腐敗。無獨有偶,在同為煙草行業第一梯隊,有“一云二滬三湘”之說的湖南省煙草系統,近期同樣爆發家族腐敗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