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那些盛開的花（組詩）

劉嘯

春天里，那些盛開的花

1

那些芽蕾

雀躍著

傳達季節的訊息

一朵，就是一個春天

一眼，就是一次盛開

生命里的言歡

有故交

亦有新顏

2

燕子飛時

老家梁上一溜灰巢

又添星星點點春泥

雨水似更懂得纏綿屋檐

你才吹落雪花

堂前的杏花就開了

3

也有一種花

會開在黃昏

季節深處，驀然回首

那個種花人

已轉過舊香臺

背影空幻

又添一輪陌生

和思念

4

每一朵，都認取了

自己的方言

信念說于藍天

心靈擁抱陽光

每一朵，都張揚著

靈魂的底色

眼睛深愛過的河流

又愛一次大地

每一朵，都演繹著

曾經的故事

每一朵，都是另一朵

最美的問候

5

看見一樹玉蘭

心不妨酩酊大醉一次

那杯杯不空的火焰

正擎起

誰明月里

曾經失落的烈馬

與疆場

6

立在崖畔

是一樹臘梅

還是一株迎春

一朵就是一闋山坡羊

風輕輕吹拂

你款款吟詠

風深深回憶

你漫山落英

7

杏花開后

桃花次第盛開

微風，吹來二月

炒豆的清香

細雨，打濕三月

放飛的紙鳶

等楝子花開的時候

你田埂上的腳步

越來越輕

多少年了

那些開在鄉間的花朵

終成一生思念

謁仲廟

裊裊炊煙升起

不必指岸問津

一座古老的石板橋

連著故鄉和故國

這一步一步臺階，告訴了

廟堂之高

江湖之遠

著布衣的守廟人

正用一縷清風，撣去你

額紋里的煙云

時空，彌漫勇者之氣

我重重寫下

那個青銅聲的篆字

一拜再拜

目光和眉宇

輾轉著未老的鄉音

和俗世

從第一個臺階

到最后一個門檻

要跨越多少山水

幾千年路程

荒草間的石碑

又被重新豎起

有人打碎春秋

有人扶正冠冕

再見，同學

多少年了，我們各自掏不出

閃亮的名片

從江湖伸出的手，十指相扣

一句老同學

竟然還是少年，羞怯的鄉音

時間上留著巨大的空白

足以談笑越來越瘦的江山

和潦倒如草的文字

酒量還是那般大小，只是換了淺杯

一句句兄弟含在酒里

我們終又說出，那些甜蜜的豪言壯語

五月的風，挽留不住你的白發

一條河

放出一葉不羈之舟

我在夕陽里，目送你消失在人海

在渡口

我回頭看時

那兩只白鷺，正從水面躍起

又從你懷抱里消逝

開船人推了推黃昏，將一頂舊氈帽

隨意倒掛水中

多么熟悉的一群人啊

像晃動的紙

被路燈書寫著，走過馬路

此時，天空的白云屬于你

越發的白

月光里，你仿佛找回了憂傷的自己

風被卡進風里的時候

你折疊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只

把它們放歸于水

一條回鄉的路

從一個渡口到另一個渡口

選擇了水，這命運中的

漂泊

燕

我見過

你們二月的飛翔

我見過

一株草和一星泥

在春天懷孕

家，牽掛在陡峭的檐下

一厘米一厘米地生長

是的

我也見過父親

無休止地豎起他的木梯

由屋檐爬上屋頂

將身上的羽毛

一片一片

種進狂風暴雨

這多么像一場夢幻

六月來了

雨季來了

你看那些雛燕

羽翼吻著天空

正練習著生活的

苦與甜

大海

月亮不來

石頭沉默

一條河，剛剛從你指尖

流過

想起櫻桃，這季節里的

窈窕

我掏出體內，熾熱的

雪花之白

今夜，我們的等待，略大于荒蕪

一片葉，聽從森林呼喚

一顆露珠，輕輕地回首

它看見

早起的大海

瘦成了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