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角落里的夜明珠

林蔭

從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往西40余公里，就是歐亞大陸最西端以“陸止于此，海始于斯”聞名遐邇的羅卡角。葡萄牙航海家曾在那里揚起風帆，開啟了波瀾壯闊的大航海時代。此外，你是否知道在那片山海間，還有詩人拜倫熱情謳歌的“燦爛伊甸園”辛特拉小鎮，以及007的誕生地卡斯卡伊斯。它們就像兩顆不為世人熟知的夜明珠，隱匿在葡萄牙的角落里。

辛特拉里斯本的后花園

也許，辛特拉（Sintra）這名字令你感覺陌生，但如果你知道那是宮殿城堡錯落在碧海藍天、山巒起伏的如畫美景中，瑰麗的歷史建筑與旖旎的自然風光交相輝映，并與我國的杭州西湖和廬山一起，榮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特別設立的“文化景觀”世界遺產項目，你就會如我一樣，在里斯本原本密集的行程里，抽出時間前往這處神奇的所在。

辛特拉小鎮的歷史比葡萄牙的建國史還要悠久。作為曾經的羅馬帝國屬地之一，公元前二世紀羅馬人就已在此定居，此后這里又經歷了摩爾人統治的300多年。11世紀穆斯林時代的葡萄牙地理教科書中，已有關于辛特拉的文字記載。隨著15世紀大航海時代的開啟，位于海上霸主之位的葡萄牙帝國，從東方及南美洲運來了巨大的財富，充沛的財力足以支撐王宮貴族甄選避暑度假勝地。于是，冥冥之中仿佛里斯本后花園的辛特拉，以其依山傍海的地理位置與自然景觀，令王室貴族們趨之若鶩，紛紛來此跑馬圈地，大興土木，一座座豪華奢靡的度假別墅如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

漫步辛特拉主街，我明顯感受到小鎮如今主打旅游王牌。如織游人的光顧，令那些禮品店、古董店、服裝店、咖啡館不愁沒有生意。循著炒栗子的香氣，我在臨街小吃攤以2歐元購買了一袋，攤主是位漂亮的葡萄牙女子。撥開一顆熱氣騰騰的栗子入口，沒想到竟然是咸的，不過這栗子在大西洋海鹽的烘烤下，倒是別有一番噴香的風味。若不是早上吃得飽，旁邊攤位的葡式煎餅我也想嘗嘗，不知與國內的煎餅果子有何差異？

佩納宮（Palacio Da Pena）巍峨盤踞在距辛特拉鎮3公里的山頂上，我們乘坐景區觀光汽車緩慢爬坡。上天實在太過寵溺這個旖旎秀美的山城小鎮，滿目蔥蘢，重巒疊嶂，一座座千姿百態的城堡宮殿在森林里若隱若現，仿佛在與我們捉迷藏。

辛特拉小鎮最吸引人氣的建筑奇觀佩納宮，不光漂亮得驚艷，還以光怪陸離的設計感，詼諧幽默的混搭之風，讓我的雙眼無法從它的一磚一石上挪開。這座混搭了滑稽的仿哥特風格、巔峰時期的曼努埃爾風格、文藝復興風格和阿拉伯摩爾風格于一體的建筑群，以不可思議的方式組合了宮殿、圍墻、塔樓、門廊、固定吊橋，再施以鮮紅、明黃、乳白等大膽配色，在藍天白云的掩映下煥發出炫目的光彩，夸張怪誕又不失宏偉端莊，猶如童話故事里的樂園城堡，難怪享譽歐洲十大最美城堡。

作為葡萄牙浪漫主義建筑的代表作，佩納宮始建于1840年，曾是葡萄牙國王的夏宮。身臨皇宮內部，雖已跨越近兩個世紀，但我仍感到一股濃郁的皇家風范撲面而來。最漂亮的天鵝廳天花板上，手繪的畫面巧奪天工，那一群群頭戴皇冠的天鵝，呼之欲出，栩栩如生。此外，精美絕倫的皇室家私、瓷器、壁畫，處處彌漫著奢華的宮廷氣息。

站在佩納宮頂樓，可以清晰地俯瞰摩爾城遺跡（Castelo Dos Mouros）。沒想到攀爬這座有如國內野長城似的古跡，需要些體力。迂回曲折的陡峭坡道，令我們不得不小心翼翼，亦步亦趨。逶迤起伏的城墻上布滿了青苔，仿佛在講述朝代的更迭與歷史的演變；一叢叢隨風搖曳的雜草，從頹敗坍塌的墻磚縫隙間探出頭來，更添滄桑與寥落。這段建于11世紀，總長300米的古城墻，其荒涼之韻味與美艷鮮活的佩納宮形成了強烈對比。

終于登頂。大西洋強勁的海風吹亂了我的長發，眼前好似攤鋪開來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森林郁蔥，綠海蒼茫，清泉汩汩，瀑布飛花。辛特拉小鎮那一座座皇宮城堡，就像鑲嵌在崇山碧野間一顆顆五彩斑斕的珍珠，美艷芳華，難怪詩人拜倫都情不自禁地贊頌辛特拉為“燦爛的伊甸園”。

卡斯卡伊斯007誕生地

傍晚時分我們從辛特拉向南，前往“卡斯卡伊斯（Cascais）”。城市名不見經傳，但卻是007的誕生地。

駕車行駛海岸公路，車窗外大西洋海面上夕陽金輝傾灑。就像007影片《女王密使》的開頭，詹姆斯·邦德駕駛橄欖綠色阿斯頓·馬丁在沙灘休息時，偶然間用特工望遠鏡聚焦到一位金發碧眼的女郎奔向大西洋，企圖結束自己的生命。于是，英雄救美的戲碼拉開了刀光劍影的諜戰大片……

卡斯卡伊斯絕不僅僅是作為007的外景地那么簡單。二戰期間的葡萄牙是為數不多的幾個歐洲中立國之一，偏安一隅的卡斯卡伊斯便成為了各國特工竊取情報的集散地，撲朔迷離、燈紅酒綠中隱藏著刀光劍影，被稱為“間諜中心”。一位名叫伊恩·弗萊明的英國皇家海軍諜報官，在這里秘密組織了代號為“30沖鋒隊（30 Assault Unit，簡稱‘30AU）”的特工隊，戰功顯赫。

在卡斯卡伊斯的一次秘密行動中，弗萊明率領間諜精英們策劃阿爾巴尼亞國王夫婦從德國占領區潛逃。他將兩名特工化裝成清潔工，進入德軍嚴密監視的國王寓所，再將國王夫婦打扮成清潔工的模樣，然后讓他們大搖大擺地拖著垃圾袋走出大門。這時，事先安排好的一起車禍準時在街對面發生了，德國衛兵趕緊招集人手滅火救人，未曾留意到登上垃圾車遠去的竟是國王夫婦！當德國納粹懊悔莫及之時，國王夫婦已搭乘郵輪安全離開……

二戰結束后弗萊明故地重游卡斯卡伊斯，往事歷歷在目。住宿在Palacio Estoril Golf & Spa 酒店的他，望著窗外的“皇家賭場（Casino Estoril）”，回顧其驚險刺激、跌宕起伏的間諜經歷，提筆創作小說《皇家賭場》。不過書中男主角的姓名曾令他頗費腦筋，他希望這個名字朗朗上口，簡潔而有力。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偶然瞥見酒店書桌上有一本書——《西印度群島的鳥類》，作者名叫詹姆斯·邦德。于是，聞名全球的男神特工詹姆斯·邦德，就這樣在不經意間誕生了！此后，弗萊明一發而不可收，因為卡斯卡伊斯給了他無盡的創作靈感，于是乎驚險刺激的007系列故事在全球精彩演繹。

弗萊明不僅將自己的人生經歷和喜好完整地投射到邦德身上，還引入了一位同行作為007原型，令詹姆斯·邦德的人物設計更加豐滿，這人是同時為英國和德國提供情報的雙面間諜波波夫。弗萊明常與波波夫在卡斯卡伊斯的“皇家賭場”里秘密會面，交換情報。如同影片《皇家賭場》中007與女主角崔西第二次偶遇發生在賭場，賭桌上籌碼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花花綠綠的紙牌下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對手狡詐的目光與007洞察秋毫的眼神交鋒，那是超人之間智商與情商的較量，更是生與死的博弈。

可以這樣說，如果沒有賭場，詹姆斯·邦德的生活是不完美的，當然他還少不了煙酒、賽車與美女。他懂得如何享用最高檔的松露和美酒；他使用卡地亞袖扣、純金百達翡麗腕表和金質登喜路打火機；他駕駛的汽車上可飛天、下可入海；他能在轉瞬之間置對手于死地；他更擅長在看不見硝煙的戰場上與女人調情，仿佛這是007諜戰生涯里不可或缺的調劑……此外，弗萊明還把他曾經使用過的“間諜工具”也寫在了小說里，比如隱秘的指南針，能發送密電碼的皮鞋鞋底，還有藏在手杖里的微型照相機。

伊恩·弗萊明曾經下榻的Palacio Estoril Golf & Spa 酒店，如今已成為邦德迷趨之若鶩之地，也是我們此番探尋卡斯卡伊斯的目的地。令我欣喜的是，酒店的外觀仍然保留著1969年拍攝《女王密使》時的面貌，純白色的建筑上飄揚著彩旗。站在大門前，我仿佛看到007把車停在酒店門口，緊鄰崔西的紅色福特跑車。我正陷入思索中，一位身著制服的“門童”為我們禮貌地打開了大門，說是“門童”當然不確切，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看上去已近古稀之年。

走進明光可鑒的酒店大堂，《女王密使》仿佛再一次畫音重現。007對迎接他的大堂經理說：“看來一切都保持著Palacio一貫的高水準。”經理回復說：“是啊，這個季節生意不錯?！辈⒔舆^侍應生遞過來的鑰匙，陪同007前往為他預留的房間。

也許是看到我舉著相機在大堂事無巨細地拍照，一位頗有紳士風度的男士向我們走來，熱情而彬彬有禮地為我們介紹了酒店與弗萊明、與007的淵源，并饒有興致地帶我們來到大堂酒吧廳，指著飲品單扉頁告訴我，印刷的圖案正是當年弗萊明入住該酒店時的信息登記表?！凹幢憬裉?，仍有來自世界各地的007粉絲，要求入住007在《女王密使》里下榻的516房間，以及崔西的423房間?！奔澥康靡獾卣f。

我好奇這位紳士對酒店與弗萊明如此了解，沒想到他正是酒店的總經理Francisco Correa De Barros先生。就在我大喜過望之時，總經理請來了門童老者Jose Diogo，原來他就是出鏡《女王密使》里遞鑰匙的那個侍應生！那一年他只有18歲。

沒想到我們竟然如此幸運地走進了詹姆斯·邦德的世界……